嶽父當衆發飙,趙柏泓和顧仁文眼觀鼻鼻觀心,隻當啥都沒聽到。
南毅心中也頗感委屈,他第一次這麽用心讨好人,竟然被如此嫌東嫌西,遂倔頭倔聲頂嘴道:“我到底哪裏做的不對了,王爺爲啥不理我!”他自覺已做得非常之好,一嘴的好話,恭敬的敬酒,除了祖母南老夫人,他連親爹都沒這麽殷勤過。
南瑾懶得和南毅廢話,直接喚人進來,眼皮都不擡:“将南毅拖出去。”
兩個一身黑衣勁裝的年輕男子,大步流星邁進屋子,架着南毅就往外拖,南毅大感丢臉,立即張嘴大聲呼喊:“放開……”
南毅的‘我’字還沒蹦出來,南瑾已再冷冷吩咐:“打暈他。”
世界清靜了,南瑾舉起酒杯,一臉波瀾不驚道:“新春大吉,大家共飲一杯。”
——您老的貴婿已不歡而散,還大吉呐!!
女桌那邊,南姗一去不歸,南老夫人氣得直沖溫氏發火,橫眉豎眼道:“你瞧瞧,你瞧瞧,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才出閣幾天,就敢如此忤逆不孝!”
溫氏平靜無比道:“姗姗的小日子都是月初來,每回肚子都疼得厲害,母親不也早就知曉麽,她趕巧湊在今日身體不适,不能再來和大家宴飲,母親爲何不體諒她一下?”
南老夫人還待再說,已有丫鬟慌裏慌張進來,禀告道:“老夫人,七少爺惹怒了王爺,王爺很生氣地走了……”南老夫人一聽這話,面色頓時大變,跺足急道:“這個不省心的小冤家……那現在呢?”
那丫鬟支支吾吾道:“王爺去尋王妃了……七少爺被送回院子裏去了。”
溫氏一臉憂心狀地站起身,對南老夫人道:“母親,媳婦得過去瞧瞧,若王爺當真動怒,不提拉拔不了毅哥兒,恐怕姗姗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了。”
南姗喝下一碗熱熱的蜜棗紅糖姜湯,肚子裏不由感覺暖暖的,擱下刻雲紋的淺口蓮花瓷碗,南姗拿絲帕拭了嘴角,歪着腦袋對蕭清淮道:“王爺,要不你對我發一發脾氣罷。”
小媳婦乖巧懂事,又讨喜可愛,更别提生得瓊膚玉貌,他喜歡還喜歡不過來,對她發脾氣?蕭清淮頗是好笑道:“我不喜歡對喜歡的人發脾氣。”
南姗抱着蕭清淮的胳膊,笑嘻嘻道:“我知道王爺對我好……”半幅臉頰又貼壓在他的臂膀,小聲商量道:“我給王爺說實話,王爺人前人後都待我十分好,她們看我嫁得風光,又得王爺寵愛,少不得會有人求我幫這,求我辦那……一會咱們走的時候,王爺最好拉着臉,表現出很不高興的樣子……”
對小妻子千依百順的蕭清淮,午飯點剛過沒多久,就一臉高冷範的拖着南姗要回去,因想念女兒而早早歸來的南笙夫婦,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腫麽了這是;正當要上車時,南葛夫婦也抱着小南衡回來了,好歹要和歸甯的親妹子說會話嘛,可是,親妹子那一臉委屈模樣是咋回事;被前呼後擁的馬車駛離南府時,領着老婆兒子剛到門口的南硯,也吃了一驚,這就走了?
最後直接打上照面的南屏,南姗半撩了車簾,簡單說道,蕭清淮被南毅惹生氣了,她剛好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在南毅陷入‘咱家好容易出了個王妃娘娘,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臭小子,就隻會瞎搗亂,王爺春風細雨的來,你卻讓人寒風凜冽的走’的譴責聲中,南姗手裏托着兩份輕飄飄的壓歲錢,默默感慨,到底還是親媽好啊。
蕭清淮眼神微閃,将原本隻靠在身上的南姗,拖到懷裏摟抱着。
初三,天氣放晴,陽光十分明媚,南姗再度跟着蕭清淮出門走親戚,現任皇帝蕭元德沒有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一衆姐妹之中,如今還活着的隻有靜和長公主、柔嘉長公主、容萱長公主,蕭清淮與她們并無深交,隻礙于占着姑姑的名分,成婚之後不得不去溜達一圈。
見面場景基本如下:蕭清淮和南姗對長公主姑姑拜歲,長公主含笑讓他們坐下飲茶,蕭清淮先問姑姑身體可好,若長公主回答好着呢,蕭清淮便颔首那就好,若長公主感慨自個老了,蕭清淮便追加一句那你要多保重,等長公主将蕭清淮和南姗各誇一遍後,才将臀下椅子坐熱的蕭清淮,便起身告辭——我該去拜見下一位姑姑了,goodbye。
拜見最後一位容萱長公主的辭别語是——我媳婦肚子疼,不便久留,所以,再度goodbye。
兩人趕在午飯前,就将三位長公主姑姑全部探畢,回去途中,蕭清淮揪揪南姗雪白的鼻尖兒,眸中含笑:“作甚麽不高興了。”
南姗輕輕嘟嘴,悶悶不樂:“王爺明知故問。”——惦記小五同志的女同胞,還真是不少,隻見了三個姑姑,就有倆表妹沖他暗送秋波,當她是木乃伊啊,另外一家,隻有已出嫁的表姐,木有表妹。
蕭清淮湊到南姗耳邊,低着嗓音悶笑道:“小醋壇子,别冒酸味了。”南姗裝模作樣嗅嗅衣裳,明眸圓睜道:“哪裏酸啦,一點都不酸。”蕭清淮想了一想,又道:“你的小醋壇子裏,裝的是香醋。”
晚上就寝前,南姗已莫名多了個‘小醋壇’的稱呼。
初四,前往錢家。
早些年,錢家曾被舉家遷離京城,後在錢太後的死纏磨打中,錢老太爺的三支嫡出後嗣,又陸續挪回了京城,不過,依舊死性未改,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事還是沒少做,如今,錢三老爺已作繭自縛,被皇帝親自出手弄死了,就在二十多天之前,并下旨不許大辦喪儀。
自家三弟被活活凍死,世沖侄子也已病死牢中,三弟媳和彩蝶侄女半殘在床榻,錢家大老爺和二老爺想入宮求見太後,卻壓根不被準許進宮,更别提見太後姑媽的面兒,連皇後妹子都沒捎出來半句話,跑去尋睿王,他連面都不見他們,也不知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兩家子如今正十分惶恐不安中。
蕭清淮攜南姗登門拜見錢大老爺時,已快把頭皮撓秃的錢大老爺,一見到蕭清淮的面,連奉茶都顧不上吩咐,當頭便火急火燎地咨詢:“太後她老人家可好?”
蕭清淮讓人奉上禮品,很官方地回答:“太後鳳體違和,正在靜養。”
這種官方說辭,錢大老爺自然知曉,遂再急吼吼地深問:“太後既然鳳體違和,我等想入宮請安,爲何不允?”
蕭清淮語調平緩道:“禦醫囑咐,太後需要好生靜養。”不待錢大老爺說話,蕭清淮已請辭道:“三舅舅新喪,大舅舅定然心中悲痛,外甥就不多久留了,告辭。”說罷,拖着連椅子都沒挨的南姗,走人。
到達錢二老爺府裏時,蕭清淮依舊是奉上禮品,然後,走人。
錢三老爺府,直接不去——打道回府。
初五去陵安侯府時,南姗居然又……收到了壓歲錢,溫流慶年事已頗高,高得幾乎有點離譜吓人,到今年三月份,他就整整九十五歲了,可他精神仍然頗好,笑眯眯打趣南姗道:“聽你娘說,你這小丫頭還惦記着領壓歲錢,老祖宗除了這一大把年紀,就屬銀票子多,噢,對了,老祖宗又新得了幾幅好畫,午後,咱們一塊去看看,你喜歡哪一幅,就拿回去收着罷。”
南姗抿嘴笑道:“老祖宗,我和王爺是來給您老拜年的,又不是專程過來搬您老的東西,叫我爹知道了,他又該訓我不懂事了,再說,您已送了我好多古董字玩,我都快沒地兒擱了。”
溫玉玳曬然一笑:“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都已出閣了,還這麽怕你爹做嘛,老祖宗疼你,才會一直想給你好東西,隻要王爺不訓你,不就得了。”
南姗臉頰微紅的嗔道:“哎呀,舅舅,我是來拜年的,又不是來打劫的,我每來一次,就抱一堆東西回去,您也不怕我把您們家給搬空了噢。”
溫流慶雪眉飛揚間,朗聲大笑:“小丫頭就愛貧嘴。”
初六去遠靖候府,回程途中,換作蕭清淮一臉不高興了,南姗柔聲哄道:“王爺還說我是小醋壇呢,你分明也是一口醋缸,我與秦嶽是表親,禮節性的問候一下而已,就和王爺同姑姑家的表妹一個樣……”——秦嶽也沒沖她抛媚眼,真的是很禮節性的打了個招呼,說到底,還是流言……惹的禍。
蕭清淮打斷南姗的話,輕拍拍小妻子的臉頰,溫聲道:“我沒有不高興,也相信你對他沒有男女之情,不知怎的,就是心口堵得慌……”
南姗輕輕啊了一聲,小聲道:“那要不我給王爺揉揉心口……”
“小笨蛋。”蕭清淮抱着南姗如是道。
南姗和蕭清淮不出去拜年了,給他們拜年的人卻湧來了,小五同志的遊氏遠親來的最早,還拖來兩個十三四歲的妙齡表妹,瞧那殷切的架勢,似乎挺想進王府後院分杯羹,他們離去之後,南姗當即對蕭清淮也表示,她沒有不高興,也相信王爺對她們沒有男女之情,不知怎的,就是心口堵得慌。
默了一默的蕭清淮,直接伸手給南姗揉心口,揉着揉着便變味了,因南姗單獨接待的姨媽親戚,也已刷卡下班走了,蕭清淮又能繼續爲所欲爲了,偶爾還會在外頭聽壁角的董媽媽,再也不對雲芳發出譴責信号了——再譴責也無用,倆人到底睡在一張床上,又年輕氣盛的……什麽時候能先造出娃娃就好了。
元宵節過後,慶王和齊郡王分别攜家眷離京,在府裏閑窩了快兩個月的小五同志,終于也要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