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歪了歪嘴角,輕瞪一眼南姗:“多大了,還說淘氣話,爹爹瞧你,可又長胖了不少,一天到晚盡顧着吃了罷。”
“哎呀,爹爹,女兒難得回來一趟,您一開口就笑話人家。”南姗羞紅着臉坐到椅中,輕輕摸了下柔滑的臉頰,好奇的問蕭清淮先生:“殿下,我真的變胖了麽。”
不能和嶽父唱反調,又要顧全小妻子的面子,蕭清淮微微笑着:“一點點而已,不仔細看,根本瞧出來,嶽父心裏疼你,自然目光如炬。”
南姗眨眨大眼睛,輕聲感慨道:“由瘦變胖易,由胖變瘦難,那我以後還是稍稍節食罷,萬一哪天吃成了大胖子,我可再沒臉見人了。”
蕭清淮含笑道:“你才有幾兩重,離吃成大胖子的距離還遠着呢,你正在長個子,且放心吃吧,就算胖一點也無妨,你小時候胖乎乎的樣子,也挺好看的。”
南姗眉目嫣然,展顔一笑間麗色逼人,端的是清豔絕倫,和蕭清淮搭罷兩句話後,南姗再繼續和老爹笑語晏晏:“爹爹,宮裏的年賞昨日下來了,殿下隻愛喝碧螺春,我隻喜歡喝各式花茶,普洱茶性溫和,又暖胃,是爹爹最愛,殿下特意讓我全帶了過來,送給您老慢慢喝,還有些毛皮和補品,給爹娘祖母做幾件大氅,補補身子。”
南瑾目光溫和道:“你們的心意爲父知道,家裏什麽都不缺,以後别再送了,素日能常回來看看我和你娘,爲父心裏就高興。”
蕭清淮和氣道:“府裏就我和姗姗兩人,東西放着也是白放,嶽父和嶽母也上了年紀,該多多保養身子,日後隻要得空,我就和姗姗一塊回來看嶽父嶽母。”
南瑾看了蕭清淮片刻,緩緩道:“姗姗一直是老夫的掌上明珠,你既摘了去,以後好好過日子,千萬愛重她,别叫她難過,她是個傻丫頭,哪怕心裏有委屈,從來都不知道哭,我和她娘不能再護着她了,以後就交給你了。”
蕭清淮隻簡單應了三個字,卻很鄭重其事:“我知道。”
南姗努力不讓淚花滾出來,用力憋回去,笑道:“小時候爹爹老誇我聰明,長大了卻總說我傻,我哪有那麽傻啦,我知道爹爹心疼我,殿下他待我很好,真的很好,您就放心吧。”
南瑾又輕瞪南姗一眼,闆着臉道:“你這小丫頭,胳膊肘這麽快就往外拐了,真是白疼你這麽多年了。”
南姗忙讨好的笑道:“哎呀,爹爹,女兒知道您一日不訓誡我,就覺全身不痛快,可您姑爺還在這兒呢,您老好歹給我留點面子呗,等沒别人的時候,您老再訓個夠嘛。”
蕭清淮見小媳婦讨好求饒的模樣,十分靈動可愛,忍不住撲哧輕笑,對南姗道:“我又不是外人,嶽父想訓誡你,你就好好聽着。”頓了一頓,又特别補充說明道:“我絕對不笑話你。”
南姗眨巴眨巴眼睛——哥們,我是因爲替你說話才挨訓的,你還要笑話我?說好的良心呢,又被誰叼走了……
又說笑片刻,便到了開宴的時候,蕭清淮和南瑾去了男人的酒桌,分别時,南姗溫聲囑咐道:“小酒怡情,大酒傷身,爹爹,殿下,你們可都少喝點,别喝高了。”
南瑾闆着臉,飛閨女一記白眼:“這還用你說?”說罷,當先步行而去,南姗莞爾一笑,她老爹裝醉的本領,已然出神入化,多少年的酒場,都被他這麽糊弄過來了。
蕭清淮偏低腦袋,對南姗悄聲道:“我一會‘喝醉’了,你可過來陪我。”南姗嘴唇翕動,輕聲應道:“殿下可以醉的快些,我也不愛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吃酒。”蕭清淮拍拍南姗的腦袋瓜,眸光含笑:“好。”
南老夫人已是七十四歲的高齡,南筱小童鞋的滿月酒,她也不懼寒冷的出屋來吃酒,作爲南家嫁的最好的姑娘,南姗很‘榮幸’地被南老夫人招至身邊挨着坐。
南姗的婚事一路跌宕起伏,上門提親者個個非權即貴,可惜,他們不僅無緣抱得美人歸,還排着隊的去了黃泉路旅遊,精彩程度幾乎可以寫出來一部話本小說,但不管怎樣,無論是猜測南姗因嫁不出去要抹脖子上吊的人,抑或是猜南姗要青燈古佛一輩子的人,都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如此被非議過的女子,竟然還能嫁進去皇家,真的很讓人掉下巴好麽!最讓人掉下巴的是,極少顯露與人前的五皇子,生得居然十分俊美!
婚後第一次在公衆場合亮相,南姗直被四下打量的目光,快掃描成了馬蜂窩,but,眼睛長在别人腦袋上,南姗也管不着人家往哪瞅,隻能很鎮定矜持地坐着。
南老夫人心情很複雜,從來沒放在眼裏的孫女,搖身一變,居然馬上就要變成王妃,南家立足京城多少年了,從來就沒和皇室聯過姻,如今這一小輩裏,長孫南屏娶了皇家郡主,十一孫女南姗又嫁了皇帝親子,南家從未有過如此風光的時候,可這種顯赫門楣的風光,全出自二房,以後承繼家業的是長房,長子都熬到快緻仕了,還是個芝麻大的官,以後怎麽光宗耀祖……
南姗舀了一個糖醋丸子正慢慢吃,忽聽身旁的南老夫人語聲慈愛道:“姗丫頭如今出息了,可也别忘了娘家人,要常回來走動走動。”
南姗将啃了一半的丸子放到碟子裏,溫聲笑道:“爹娘生我養我,孫女怎麽會忘,祖母多慮了。”
南老夫人挺想和南姗提提孫子的前程和婚事問題,奈何酒宴上外人太多,現在不太适合說,便一臉慈祥的笑道:“祖母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精神,這就要回屋歇着了,等酒席散了,你來祖母這裏坐會,祖母有體己話和你說。”
南姗一臉尊老的敬重表情,應道:“好。”
體己話?神呐,咱倆能說什麽體己話,您老把她拉坐在身邊,問了幾句有關‘衣食住行’的問題後,再憋出幾句‘小五同志和她處得如何後’,就再沒别的話題和她說了,谷紹華人家老媽還能追憶一出,她小時候在谷家和嘟嘟狗玩過的場景呢,雖然那隻狗狗早已經遨遊太虛了,請問,您一個連笑臉都懶得給她、除了訓她還是訓她、連半點共同愉悅回憶都沒有的人,要和她說什麽體己話!她被外頭的人嘲笑打趣時,您除了罵她給家裏丢臉外,可曾有過一字半語的安慰,呵呵,體己話……
出嫁的女兒是嬌客,南姗隻管坐着吃喝說笑就成,家裏的幾位嫂嫂卻要陪客,時不時四處走動詢問客人,南姗成親之時,在外地就職的屏大哥和葛三哥,也都趕了回來,南姗三朝回門之後,又各自回了任職地方,因已臨近過年,老婆孩子俱留在了京城,隻待休春假時回來再聚。
南老夫人離了酒宴後,南姗隻覺渾身舒暢多了,真笑和假笑雖然都是笑,差别卻極其大,與南姗坐在一席的俱是有頭有臉的夫人,南姗與她們大多相熟,小時候可沒少收人家給的見面禮,是以談笑之間,可說的話題頗多。
當一桌子女眷正在回憶南姗幼年抓周,把自個抓到的印章送給南屏大哥的場景時,個個拿帕子掩着嘴,笑得前俯後仰,東倒西歪,君子蘭的親媽江氏笑道:“……我當時就說是好兆頭嘛,皇子妃将那印章送給屏哥兒後,第二年屏哥兒可不就一氣中了舉,再一年春闱又馬不停蹄考上了探花郎……”
說笑的氣氛挺美好,就是這個稱呼吧,南姗聽慣了皇子府的人喚她皇子妃,可外頭常交往的女眷也這麽喚她,依舊聽得有點别扭。
南筱的滿月酒,光女席這邊就有三十來桌,直接的姻親、并各種轉折親,婆婆拖兒媳,兒媳帶閨女,隻要身子利索的人,能來的一個都沒落下,此刻,最上桌的笑語聲蕩散開去後,不少人又忍不住拿眼睛去瞧一桌貴婦人間,最年輕耀眼的南姗。
嫁了當朝皇子,南姗身上穿戴的衣裳首飾,自不用說,貂裘華裳,披金戴玉,無不彰顯着一身的富貴榮華,很讓人眼紅的是,雖說皇子封王是遲早的事,可她嫁人尚不足一月,就一躍成爲了郡王妃,當真是讓人羨慕的好命有福氣,這便也罷了,她的皇子夫婿似乎還十分喜歡她,大庭廣衆之下,竟親手扶她下車,大家夥的眼珠子都看掉了好麽——生得好,嫁得更好,怎麽什麽好事全讓她趕上了。
南姗吃了小半個時辰的宴席後,小包子終于來轉達蕭清淮‘不勝酒力,已有點昏昏醉’的消息,南姗早受不了一屋子女眷,時不時就往她身上瞟的目光——她又不是耍猴人or被耍的猴,聞聽小五同志醉了之後,很矜持的站起身來,然後溜之大吉。
南姗尋到醉酒的小五同志時,他正倚在暖炕上的大迎枕,端着一盞蓋碗喝醒酒湯,南姗走過去,側身在蕭清淮腿邊坐下,替他拉平淩亂的袍角,輕聲道:“殿下不愛這種鬧哄哄的宴飲場合,卻肯陪我一起回來,還在宴席上坐了這許久的功夫……謝謝殿下爲我着想。”
蕭清淮擱下手中的碗,拉住替他整理袍角的一雙手,握在掌心輕輕揉着,溫聲道:“除了身上快被盯出幾個洞,其餘也沒什麽。”
南姗靜靜靠到蕭清淮身上,道:“待酒宴散了,咱們早些回去。”
蕭清淮抱着小妻子輕輕搖晃:“你難得回來一趟,不多陪你爹娘一會兒?”
南姗仰起腦袋,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蕭清淮,嘴裏嘟囔道:“我老祖母說酒席散了後,讓我過去和她說體己話,我一點也不想去,我沒嫁給殿下之前,她一點都不喜歡我,依殿下看,她要找我說什麽體己話。”
蕭清淮低頭蹭蹭南姗的面頰,輕聲笑道:“怪道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有你這麽胳膊肘往外拐的孫女,你祖母心裏定然很生氣。”
南姗搖頭晃腦道:“哼哼,我的胳膊肘以後隻往殿下這邊拐,殿下難道不高興麽。”
蕭清淮笑道:“高興,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