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你若起夜,直接叫醒我便是。”蕭清淮理所當然道。
南姗默默閉上嘴——半夜被打擾睡覺,你真的不發飙麽。
夜深人靜,隻有兩人的呼吸聲,輕輕的,綿綿的,過了一會兒,蕭清淮輕聲問道:“姗姗,你不是說有認床的毛病麽,現在能睡着麽,若是睡不着,我們就再說會兒話。”
南姗睜開眼睛,低聲道:“先睡會兒試試,若是不成,咱們再說話。”
蕭清淮緊了緊懷抱,應道:“好。”
當南姗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已空空如也,南姗呆了一呆,咦,小五同志呢?半挪了身子爬到床邊,伸手撩開大紅色繡金絲紋案的繡幔,隻見外頭天色已微明,南姗捂着嘴巴打了個呵欠,問道:“有人麽?”
門很快被推開,董媽媽領着夏桂和夏枝走了進來,含笑問道:“皇子妃醒了?”
被稱呼了十多年的小姐,如今最熟悉的人也改稱她爲‘皇子妃’,南姗還真有點别扭,從理論上來講,一個合格的賢妻,應該比老公醒得早,才方便侍候他起身穿衣,而如今,她和小五同志不僅颠倒了個,老公更是連影子都跑木有了,南姗有氣無力的趴在床沿:“……殿下呢?”
“殿下一早就提着劍出門了,特意吩咐不許吵醒您,讓您多睡會兒。”董媽媽一臉慈笑的将南姗扶着坐起,見她一臉睡意朦胧的樣子,又言語諄諄提醒道:“天亮了,殿下已早早起身,皇子妃既醒了,便不可再睡了,當家主母睡到日上三竿,可不成話,來,起身洗漱一下,等殿下一塊用早膳。”
南姗心裏不由嘀咕,早知她就裝睡會兒,看小五同志回來後瞅到她一幅睡豬樣,會有啥表現……南姗洗漱妥當換好衣裳後,坐到梳妝台前,由着夏桂和夏枝折騰她的腦袋,隻囑咐道:“簡單點的髻就好。”
蕭清淮又一次滿身熱汗回來時,穿着大紅色遍灑金石榴花滾雪白風毛邊兒短襖的南姗,已在笑盈盈等他歸來,一張嘴便是關切之語:“冬天出汗容易着涼,殿下快進去沐浴,要換的衣裳我已放在裏頭了。”說着接過長劍,并指揮在門外止步的小包子道:“小包子,你進去服侍殿下。”
看着南姗如此溫柔賢惠之狀,蕭清淮挺想摟着小妻子狠狠親兩口,奈何一身熱汗黏得難受,隻得先進去沐浴,待恢複一身清爽出來後,剛攆了小包子到外頭,就把南姗拘在懷裏一陣亂親。
南姗被親的有點喘不過氣,一邊躲閃,一邊輕嚷:“殿下,該用早膳了……待會兒還要見人呢……發钗要掉了……”對于南姗的低聲嘟囔,蕭清淮忙裏偷空回答:“早膳不急……那就别見了……掉了再戴上……”
等倆人終于坐到紅漆雕花的六角桌後,南姗垂眉撫着衣裳上的褶皺,粉面绯紅,身旁的蕭清淮則在端碗握勺盛粥,輕笑道:“姗姗,屋裏就咱倆,又沒别人,你就别害羞了……來,快吃粥。”
南姗的心情真特麽有點複雜,不如說,她覺得有點心虛。
憑心而論,成婚這幾日以來,蕭清淮的确待她非常好,很多古代男人不會做的事,他都很随心随意的做了,親自拎壺給她倒茶,細心替她揉腰揉肚子,套過襪子甚至穿過鞋,她去管理家事他硬要跟着一塊,自己早起卻動作很輕的不吵醒她,還有如今眼前這碗熱粥……更有那些不能明言的禁忌話,他都一字一字對她說了,南姗一點都不傻,非至親至近之人,那些話都斷斷說不得的。
“快點吃呀……”蕭清淮見南姗垂頭傻坐着,不由又催促了一聲,随即再笑道:“不就是衣裳皺了,頭發亂了,我又不會笑話你。”
南姗偏過頭,嗔笑着回嘴道:“殿下還說呢,若不是殿下胡鬧,我的衣裳頭發怎麽會變得亂糟糟,我本來打算用完飯後,要找孫正英他們說事呢,這下好了,還得讓夏枝再給我梳一回頭發……”
蕭清淮眉開眼笑道:“那就再梳一回呗……噢,對了,我過會兒要出府,到工部去一趟,大概午飯前回來。”
欸?南姗知道蕭清淮要去工部上差,不過:“殿下不是說年後麽?”
蕭清淮喜歡極了小媳婦那雙透澈水靈的眸子,笑盈盈看着他時的模樣,眉彎眼俏間,姗姗娟美:“這個一兩句話說不清,待空閑時,我再說給你聽,現在,咱們先吃飯。”
用完早飯後,蕭清淮和南姗又說了會閑話,正準備離府時,外院遞話進來說有客來訪,客人乃是皇子妃的娘家三嬸,南姗正幫小五同志整理衣裳,聞言,輕輕皺起眉頭,輕聲嘟囔道:“我知道她要說什麽……我不想見她。”
南婵是她堂姐,遇到那樣的事,她不可能置之不理袖手旁觀,可按照這個世界的婚姻規則,她也實在想不出讓南婵脫離苦海的好辦法,除非把鄧飛弄去見閻王爺,昨天她讓人送南婵回去時,就有葉氏會來找她的預感,可她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快。
蕭清淮隻順水推舟依着南姗的話:“不想見,就别見。”想了一想對葉氏的印象,評價道:“我讨厭她,她和你那個毅弟弟一樣讨厭。”
南姗不由撲哧一笑,給小五同志系着鬥篷帶子,有點無奈的歎氣道:“殿下不知道,我要是不見她,她回去後肯定會說,我攀上高枝了,連長輩都不放在眼裏了。”唉,好歹也認識十幾年了,葉女士是個啥性子,她太了解了。
事實上,在她訂婚後出嫁前,葉氏已經将類似的話,翻來覆去說了好幾個版本,什麽咱家閨女之中,數你嫁得最好,日後别忘了拉拔拉拔自家姐妹,什麽日後三嬸閑着去瞧你,你可别擺譜不見……當她真的不知道,外頭在瘋傳她克夫時,你在暗地偷偷幸災樂禍麽。
蕭清淮微蹙眉,替南姗想借口:“那你就說身子不适,不見客。”
南姗飛了蕭清淮兩汪明媚的秋波,提醒道:“殿下,這是我們成婚第五日,拿身體不舒服拒絕見客,有些人知道了,估摸會說殿下把我那個啥了……”系好鬥篷帶子,南姗又輕扶了扶小五同志華麗的金發冠,笑着囑咐道:“好啦,我知道怎麽應對,殿下快出門去罷,路上小心些,我等殿下回來一塊用午膳。”
蕭清淮勾一下南姗的鼻子,低聲道:“寶貝真乖……你那個三嬸,讓她稍坐會兒,就打發她走吧。”
南姗覺着蕭清淮一直在突破底線,對着她,什麽話什麽詞都能宣之于口,與他留給廣大群衆的一慣印象截然不同,人前清冷寡言,人後不僅愛笑,還非常話唠,似乎要将前十多年沒說過的話,一下子全部講出來。
送走蕭清淮,南姗請葉氏進來。
如今的葉氏已四十有三,歲月催人老,葉氏這些年顯老了不少,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隻見她踏進門後,一望見南姗的面,頭一件事就是拿帕子捂眼,而頭一句話就是:“好孩子,你婵姐姐可是遭了大罪啊,三嬸知道你素來心善,你快使個法子救救她罷。”用的還是哭着喊的語氣。
南姗正要客套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額筋猛烈一陣亂跳,這世上,大概隻有奔喪的人,才會一進門就哭,請問,你是來給我奔喪的麽!!!我明明剛結婚,并且還好端端的坐在這兒好麽!!!
董媽媽當即黑了臉,語氣頗爲惱火道:“三夫人,皇子妃剛剛大喜,如今正值新婚,大好的日子,你縱算有多委屈的事,也不該一進門就哭罷。”
葉氏愣了一愣,忙用帕子拭淚,連聲解釋道:“好孩子,是三嬸急糊塗了,昨日一見你婵姐姐和楓哥兒的可憐見兒,三嬸的心都要碎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姗丫頭,你可别怪三嬸啊。”
董媽媽再重重咳了一聲,提醒道:“三夫人,要稱呼皇子妃。”
葉氏又愣了一愣,忙更正稱呼:“皇子妃可别怪我啊。”
南姗覺着自己的忍者神功,大概能評個八十五分,這會兒,她還能露出客套寒暄的笑容,連聲音都是溫婉平靜的:“三嬸,請坐,夏枝,上茶。”
葉氏飲茶之際,目光瞟了一圈屋内的擺置,隻見各處的物件,無一不貴重精緻,心中不由羨慕,放下喜鵲登梅的蓋碗後,葉氏瞧向安靜無音的侄女,隻見她一身喜慶的紅襖紅裙,挽的頭發略簡單,可頭上插着的飾品,卻一點不簡單,都是極稀罕的珍品。
看着南姗一派富貴榮華之态,再想起自己女兒的布衣荊钗,又忍不住淚從中來,哽咽道:“姗丫頭,噢,不是,是皇子妃,你和你婵姐姐也算一道長大的,她也是極疼你的,如今她掉在了火坑,你可要幫幫她呀。”
南姗隻靜靜問道:“三嬸想讓我怎麽幫婵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