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你想什麽呢?”溫暖寬敞的車廂内,有片刻的寂靜無音,蕭清淮伸出手掌,輕輕摸着南姗紅潤似绯霞的臉蛋,又接着道:“我以往每次見你,不管在哪裏,你都是高高興興的模樣,你不知,那時候我有多羨慕你……”
南姗捂着熱乎乎的暖手爐,溫溫靜靜地看向蕭清淮。
蕭清淮半摟着南姗,眼睫輕動間,低聲道:“我娶你時就想過,會讓你的後半生,與前半生一樣,也都高興快活……姗姗,你别難過了。”
隻聽前半句,南姗還可乖順的靜默,而到後半句時,南姗忍不住輕聲嘟囔:“殿下,你從哪裏看到我在難過啦……”她隻是稍微有點惆怅,不知以後的日子,會過成啥樣而已。
蕭清淮故作好奇道:“你不難過?我以爲,你因不能常見你爹娘了,心裏正不好受,我還思量着,不知得說多少好話,才能把你哄高興點呐……既然你不難過,那你說說,晚上都想吃些什麽,我讓小包子提前回府裏,讓廚房上給你預備好。”
南姗憋不住有點想笑,輕彎起唇角,笑靥如花:“殿下把我當成什麽了,剛吃過午飯,就又惦記晚飯……我頭有點暈,想睡一小會兒,不知殿下準不準啊。”
蕭清淮很大方道:“怎麽不準,你盡管睡,就把我當成枕頭靠。”南姗莞爾一笑,抱好小五同志的腰,腦袋往他肩頭一挨,眼皮啪嗒一合,沒多久,睡意就漫過神智,呼吸綿長的睡着了。
南姗‘盡管’這一睡,就十分威武的直接睡到了——次日晨,朦朦胧胧醒來時,正跟被繭蛹裹着的蝴蝶一般,被捂在一條被子中,被子外頭還捆着蕭清淮的兩條胳膊,呃,南姗腦袋發暈的想着,她不是在坐馬車麽,怎麽睡到床上來了。
不及多想,南姗因需要去排洩體内的廢水,便很不好意思的把小五同志弄醒了,木有辦法,她要順利的爬出被窩,還得這位先生先給她松個綁,隻見被搗鼓醒的蕭清淮,打着模糊的呵欠:“姗姗,你醒了?”
南姗略帶歉意道:“打擾殿下清夢了,可我想去……淨房,殿下你能不能把我松開?”
蕭清淮愣了愣,随即松開手,南姗手腳麻利的爬下床,離去前對仍睜着眼的小五同志道:“殿下,你接着睡吧。”
古代賢妻的标準是,睡得比男人晚,起得比男人早,要把夫婿一應的生活起居,料理十分周全妥當,另外,還要替他孝順公婆,打理家務,管理銀錢,支配下人,教養兒女等等,再擴展擴展,還有什麽爲着賢良名兒,替夫婿弄幾房美妾,若後頭有什麽庶子庶女,還得很賢惠的照管他們的婚姻嫁娶,力求打造出一個完美和諧的大家庭。
南姗每每想到某些賢惠之舉,都忍不住心底暗罵,老公沾花惹草了,媳婦不能鬧騰,否則就是善妒,婆婆故意刁難了,媳婦不能頂嘴,否則就是不孝,這世道……真特麽坑人。
從淨房回來的南姗,挺想再爬回被窩眯一會兒,不過想到賢妻守則中,要服侍夫婿生活起居那一條後,又想到自個嫁人數日,幾乎都沒給小五同志整過衣裳……腦袋中還沒理出個結果,閉眼睡着的蕭清淮,忽又睜開了眼,懶洋洋地對南姗笑着道:“姗姗,你坐在床邊幹什麽,躺床上再睡會兒吧,天色還早呢。”
南姗眨了眨眼,其實,她早睡足夠時辰了,隻是冬天裏骨頭懶得不想動,心思電轉間,南姗決定還是早起一回,做一把賢妻的好,遂道:“殿下,我已睡夠了,還是殿下再睡會吧。”
蕭清淮又笑了笑,将兩隻胳膊枕到腦後,悠然的和南姗聊起天:“從昨兒個下午,睡到今個早晨,姗姗,你還真是能睡啊……”
南姗很羞愧的垂首,忽想到一事,不由小聲問道:“……那我怎麽回屋裏來的?”白日夢遊走回屋中的概率,應該不會太高。
蕭清淮嘴角含笑:“因叫不醒你,我隻好把你抱回來了。”南姗偷偷對手指,臉色十分之囧:“……”她真的睡的和豬一樣死麽。
接着,南姗被蕭清淮言語打趣了好一會兒,也徑直坐起身來,說要起床:“凡事貴在持之以恒,咱們成親那天早上,我還練了大半個時辰的劍呢,如今已落下三天,實在不能再偷懶懈怠了,倘若父皇知道了,可該訓誡我了。”蕭清淮穿着一身雪緞子裏衣,身姿挺拔的下到地面站好。
南姗想到自個以前的十五歲時,正在起早貪黑苦讀,如今換了個空間,吧唧一下還結婚嫁人了!腦瓜子默默浮想遙遠的過去時,南姗去擺在屋角的一個雕花大衣櫃裏,給小五同志翻出一套利落的勁裝,幫襯着穿好衣衫後,再帶他去浴房洗漱一番,接着又替他束好頭發,最後将挂在牆上的一柄長劍,踮着腳尖取下捧給了他。
憑心而論,南姗服侍的這一系列動作,并非行雲流水的完全順暢,中間頗有幾點磕絆之處,不過,蕭清淮一點也不在意,還饒有興緻的借故逗小媳婦玩,蕭清淮提着長劍離去前,又和南姗偷偷咬了會耳朵:“姗姗,我昨日言而有信了吧。”
南姗了悟其意之後,對此表示沉默,隻不過,耳根卻不受控制的泛出豔麗的色澤,蕭清淮看得滿意歡喜,憶及昨日小媳婦沉睡的困倦之狀,便道:“今晚和明晚,我仍然都言而有信,你……好好歇兩日。”
此刻天色尚不明朗,蕭清淮的身影消失在廊下一長排的燈籠中,被寒氣撲打在臉頰的南姗,忍不住唾棄小五同志,你的rp現在是負一,若是這兩天确實言而有信,就給你改成正一。
蕭清淮終于不待在屋裏,夏桂和夏枝也終于能進正屋,替南姗梳洗打扮,南姗坐在梳妝台前,聽雲芳溫聲彙報情況:“皇子妃,殿下開府後的一應賬冊及各類物什清單,所有仆從及皇子府侍衛的花名冊,府裏派事的對牌、還有庫房的鑰匙,已俱在這裏。”
南姗透過鏡子向雲芳笑道:“有勞姑姑費心,殿下已囑咐過我,若有什麽不明白、或者拿不定主意的,都讓我問姑姑,姑姑别嫌我麻煩才好。”
雲芳和聲道:“皇子妃太客氣了……那待皇子妃和殿下用完早飯後,奴婢讓府裏的下人來拜見皇子妃,可好?”
南姗輕聲應道:“好。”
晨曦的柔色清光中,蕭清淮提着長劍,滿頭濕汗的大步歸來,小包子在後頭跟着一路小跑,到達正屋門口,蕭清淮長腿一邁,迅捷的跨進了屋子,小包子習慣性的也要跟進去,隻不過才堪堪擡起左腳,便又急刹車的停下,啧,他怎麽又忘了,皇子殿下已有皇子妃近身照顧,他已該退居二線了。
南姗晨起一應事宜收拾妥當後,便捂着空蕩蕩的肚子,翻看蕭清淮目前有多少私人财産,不是她不想先去吃飯,根據賢妻守則之要求,若是男人在府裏時,女人有義務等男人回房一塊吃,不然就是不體貼,故而,她也隻能先吃些點心,喝杯熱茶墊墊肚子,美味的正餐,暫時還不能擺上飯桌。
這個府裏頭,正頭主子就她和蕭清淮同志兩人,妾室沒有、通房沒有、兒女……自然更沒有,而他二人因頂着皇子和皇子妃的頭銜,每月能領到朝廷發下的祿銀,也就是所謂的月例,即工資,她每月能領到五十兩,小五同志隻會比她多。
嗯,臘月的祿銀已到賬,在南姗睡得昏天暗地時,孫正英已把她和蕭小五的工資領了回來,咳咳,她以前也有工資,在南府明面上的月例是——二兩,吼吼,這身價飙升的可真快。
雲芳剛才送來的一堆東西中,除了所有仆從的身契之外,還有幾處田産地契,南姗看了看地方,都是京郊位置忒棒的田莊,南姗又翻了翻賬冊,見賬頭上餘有一萬多兩可支配的銀子,南姗不由伸手撓下巴,這麽多啊。
再簡略翻看各類物件的造冊清單,從瓷器、玉器、屏風等貴重擺設,到各種材質的衣裳料子、再到茶葉、酒水、蠟燭等日常物品,都分門别類列得清清楚楚,連放在庫房的哪一處,都有特意标明。
所有仆從的花名冊,也不是隻簡單列了名字,誰在廚房當差、誰在針線做活、誰管清掃庭院、誰管栽花種木、誰管值夜巡視、又誰管日常采買等、哪些是蕭清淮的舊仆、又哪些是辟府之後新來的,也都記錄的格外詳細。
南姗直看得阿彌陀佛,她這樣過目一遍,凡事都大概有了個譜,正驚歎小五同志府裏管事的辦事挺靠譜,外頭已傳來報訊聲:“殿下回屋!”
南姗從一桌子的紙張中擡頭,起身朝外走去,迎接鍛煉完身體的小五同志,一打照面,南姗頓時驚詫不已:“殿下,你怎麽出這麽大的汗?”不知道的,肯定以爲他去練冬泳了。
蕭清淮雖一頭汗水,卻格外神采奕奕:“真是傻姑娘,練武哪有不出汗的……”将手裏的長劍遞給小媳婦,語氣輕快道:“我去沐浴,你給我找身衣裳送進來。”
南姗認命的挂好寶劍,繼續去翻小五同志放衣裳的大衣櫃,她這位夫婿不愛用女婢服侍,确實是很大的一個優點,不過,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事宜都要她親自動手。
話說,她過了這麽許久的腐朽生活,終于又要諸事親力親爲了。
南姗捧着一套衣裳推門進到浴房,想是聽到動靜,正背對着門口沐浴的蕭清淮,一邊往身上撩水,一邊扭回頭,隔着兩道輕紗軟帳,笑喚道:“姗姗,你快來,幫我洗洗頭發。”
南姗神色僵了僵——洗頭發這麽簡單的事,也要換她包攬啊,你前幾天不都自己拱水裏洗的麽,抱着衣裳的南姗,掀開輕軟的紗帳,走近白玉池邊,放下衣裳的時候,也順便褪掉了手上腕上戴的戒指和镯子。
蕭清淮已從水池中起身,随手披裹一件寬大的袍子,往浴房的白玉床上那麽一躺,靜靜含笑地等着南姗給他洗頭發,褪下戒指手镯的南姗,隻得挽起層層的衣袖,坐在白玉床旁邊的矮凳上,給小五同志洗頭發。
此時正值寒冬臘月,屋外自是天寒地凍,不過因屋裏一直燒着暖暖的地龍,自然溫暖似春,也因此,小五同志半露着胸口,也不知半絲寒冷,南姗有點瞧不過眼,又拿了一條暖和的大絨毯蓋住他,嘴裏嘟囔道:“殿下可千萬保重身子,别回頭凍病了,到時又要吃苦藥,說不準……還會有些别的麻煩。”
蕭清淮眸光微轉間,已然清楚明了,若是他病了,媳婦興許會被扣上不會照顧人的大帽子,愛浮想聯翩的,隻怕還會拿南姗克夫的名頭擠兌她,其實,反之亦然,随即便道:“姗姗,你素日也多照顧好自己,咱們都要好好的。”
南姗于洗頭一事,動作亦挺生疏,這個她又……沒鍛煉過,有時免不得就扯了小五同志的頭皮,南姗聽見他的吃痛聲,小心翼翼問道:“殿下,要不我去叫……小包子進來?”
——小包子之前的工作,就是伺候小五同志穿衣洗漱沐浴洗頭,外加當如影随形的小跟班。
蕭清淮輕哼一聲,嘴巴勾翹而起:“我有你了,還叫他進來做什麽,不礙的,不過就是扯了幾根頭發,反正我頭發多,你就是扯掉幾根,我也不會變成秃頭和尚……”
南姗不由輕笑莞爾。
替小五同志洗好長發,南姗又替他拭得幹爽,之後,才将方才找出來的一整套衣裳,一件一件往蕭清淮身上套,咳咳,過程忽略掉,再替小五同志束住長發、戴上玉冠之後,南姗終于能奔赴擺滿佳肴的餐桌。
飽餐之後,南姗與蕭清淮洗漱完畢、又說了一小會兒話,雲芳便進屋裏來,對南姗和蕭清淮福身問安後,向南姗請示:“皇子妃,除了侍衛,府内所有當差的下人,都已候在正廳,請皇子妃挪步去訓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