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行夜宿,十日之後,南笙和南姗到站下車。
南屏時任臨州通判,數日之前已得訊息,四弟和幼妹會到臨州小住,南屏早派人在臨州官驿候着,隻要父親弟妹一行人到達,即刻要通知他知曉。
三月末的黃昏,晚霞瑰麗,前來接弟妹的南屏滿面笑容,左巴掌拍拍南笙的肩膀,喜笑道:“四弟又長高長壯實了!”右巴掌再揉揉南姗的腦袋,眉飛道:“妹妹個子也長高了不少,嗯,也又俊了。”然後,左手摟一個,右手拉一個,前去給許久不見的父親見禮。
南屏給老爹磕了個跪拜大禮,落座飲茶後,南瑾見長子喜氣盈面,也心下歡悅,溫聲問了些家常瑣事:“兩個孩子可好?你媳婦可好?”
南屏笑答:“都好,芙兒一聽說四弟和妹妹要來臨州,高興得夜裏都不老實睡覺了,兒子是從州衙直接趕來的,若是從家裏出來,便把芙兒和銘兒都帶來給父親瞧瞧,郡主這回害喜比較厲害,沒能過來迎接父親,讓兒子替她給您老賠個不是。”
南瑾擺擺手:“這個無妨,身子要緊。”
南屏再笑着問:“母親寄來的信裏說,二弟剛得了個哥兒,兒子這個做大伯父的,不能親眼瞧瞧小家夥,心裏真挺遺憾的,對了,父親,三弟到年底也要滿十八了,可有給他說好親事?”
南瑾輕輕嗤了一聲:“他呀,正鼓着勁兒備考明年的秋闱,說不急。”
南屏也笑了一笑,再道:“父親這回的行程是否很緊,若是時日寬松的話,可否多停留兩日,讓兒子也盡些綿微的孝心。”
南瑾再擺擺手:“爲父明日一早就啓程,這段日子,你把笙兒和姗姗照看好便是,别讓他倆玩野了。”
南笙和南姗的坐姿均十分規矩,一起笑眯眯地望着南屏,好似在說:大哥哥,don't woryy,我倆一點也不野。
南屏和父親一年未見,腹内有許多話和老爹講,在驿館陪着老爹用了晚飯,又留了好一段時間,才帶着南笙和南姗離去,離去前又殷殷言道,等老爹返程至臨州時,得到他臨州的家裏住兩天,讓南芙和南銘也拜見拜見祖父。
兄妹三人回到南屏府中時,夜已微深,路上行人罕迹,南府正門大開,牌匾兩側高懸兩隻大紅燈籠,正有個人提着風燈,在門前來回打轉,見到一行人停車勒馬,忙走上前來堆笑問安:“大爺可回來了!郡主已差人來問過好幾回了。”
南屏利落地翻身下馬,吩咐道:“把車馬都牽進去,四公子和小姐的随身箱籠,好生送到院裏去。”
鑽出馬車的南姗,跟着南屏哥哥往裏走,邊走邊四處瞧看,南屏見了和聲笑道:“姗姗,大晚上黑咕隆咚的,都瞧得清什麽,待明日天光天亮了,你再好好瞧個夠……對了,你嫂嫂給你布置的屋子,和你在京城時的差不多,過會兒,你看看可還喜歡?”
進入到内宅後,燈火通明,一個梳着雙鬟的小姑娘,腳步輕盈地從前頭奔來,銀鈴似的嗓音輕快悅耳:“我叔叔和姑姑來了麽?在哪裏呢?”
南笙忽起頑心,捏着嗓子細聲細氣道:“小芙兒,姑姑在這裏呢。”
南姗在心裏切了一聲笙哥哥,她說話的聲音哪有這麽難聽,卻也壓低了嗓門,粗聲粗氣道:“小芙兒,叔叔在這裏呢。”
南屏默默撇過臉時,南芙已一隻小喜鵲般飛來,親親熱熱叫了聲‘爹爹’後,扭過臉就轉撲向了南姗:“姑姑,你可來啦,你不在,都沒有人陪我玩耍,咱們明日就一起放風筝吧……”
南姗箍緊小南芙的腰,将她拔離地面,掂了掂懷裏的份量,亦笑道:“小芙兒,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瞧這體重輕的,和你小梵叔叔一比,可差遠啦。”
南芙翹了翹小鼻子,眸子閃亮:“我才不和小叔叔比呢,他那麽胖,女孩兒要纖細苗條才好看。”
小姑侄倆一見面,就牛皮糖似黏抱在一塊,叽喳叽喳說個不停,南屏微微一笑,問大半夜還精神萬分的閨女:“芙兒,你娘和弟弟呢?”
南芙笑盈盈道:“弟弟等不及姑姑和叔叔來,已栽着腦袋睡着了……娘還在正屋裏,剛剛她肚裏的弟弟又鬧騰了。”
照顧南芙的嚴嬷嬷在一旁笑道:“方才前院的人來傳話,說小姐和四公子已到了,郡主還想出來看看呢,奴婢們勸了好幾句才勸下,這不,芙姐兒等得心癢癢,便先跑出來了。”
待到了正堂,南姗望到一個麗裝女子,正扶着後腰慢慢走動,見着一大堆人進來,一副甯靜溫雅的模樣,展眉柔笑道:“姗姗和四弟來啦。”
南笙、南姗雙雙上前,行禮道:“大嫂嫂安好。”
蕭清湘微笑,柔聲道:“一家人無需多禮,趕了這些日子的路,一路都勞累了吧,快先坐着歇歇,喝口熱茶。”說話間,已有端着托盤的丫鬟進來送茶。
南屏上前扶住蕭清湘,動作很是溫存體貼,安頓妻子坐下:“我聽芙兒說,小東西又鬧騰你了。”
蕭清湘眼波俏皮:“每到晚上都要鬧兩回的……”又溫聲道:“姗姗一來,芙兒可有人陪着好好玩啦。”
南屏瞥了大閨女一眼,嘴裏哼哼笑道:“可不是,剛回來的路上,倆人已商量着明天去放風筝,後天比賽踢毽子,大後天捉蝴蝶,大大後天釣魚。”
南芙扭着手指頭,不好意思道:“爹爹,女兒和姑姑自小一塊玩到大的,我跟着爹爹離京後,都許久沒痛快地玩過了,這回難得姑姑來一趟,自要好好玩個夠。”再沖南姗眨眨眼睛:“是吧,姑姑。”
南笙飲了一口熱茶,放下茶盞,拍着胸口十分豪爽道:“大哥白日要上衙忙公務,大嫂嫂身子多有不便,做兄弟的托個大,我來照管姗姗和小芙兒,保證她們兩個不玩野。”
南姗睨了南笙一眼,目光鄙視——有你照管,不野的猴兒隻怕也要變成野猴。
因夜已靜深,蕭清湘又懷着身孕,又閑聊了片刻,便各自回屋歇息——來日方長,有話可以明天說嘛,不必争這一夕之短,不過,南芙強烈要求,她今晚要和南姗一道睡,南姗莞爾,睡就睡呗,反正以前倆人也常鑽一個被窩。
……
次日清晨,南姗醒來時,天光還早,南芙小盆友正以八爪章魚糾纏的姿勢,一臉甜美芬芳地呼呼睡着,南姗輕輕掰開附在身上的章魚爪,動作輕巧地翻身下了床,南姗雖不暈車暈轎暈船,但是她有個特認床的毛病,一換新的地方睡覺,她總能将晚睡早起的睡眠模式,發揮得淋漓盡緻。
南姗這回出遠門,董媽媽木有随行,隻帶了兩個大的貼身丫鬟夏桂和夏枝,早先的秋雁、秋鵲因年歲大了,已被溫氏做主配了在她陪嫁莊子幹活的上進小青年,目前正在努力地生兒育女,嗯,待兒女數量生得差不多了,還會被調回來繼續給南姗當差,溫氏曾私下給南姗說了,這是她以後的陪房之其中兩戶。
言外之意便是,還有别的人選待定。
說到嫁妝和陪房,南姗還想偷偷感慨一下,約摸在南姗剛能穩當地跑跑跳跳時,溫氏就已給她折騰起嫁妝了,從最基礎最實用的銀錢開始備起,還有什麽質量上乘的衣料,稀罕珍貴的珠寶,目前已存了不少,而據崔媽媽所言,溫氏當初下嫁南家時,明着陪過來的嫁妝、田地、莊子、人口,已相當之豐厚衆多,另有内部消息,溫氏還有很大一筆可以暗使的銀票,南家的家産在溫氏眼裏,還真不夠看的。
而說起給南家幾位出嫁姑娘添嫁妝的事,不是溫氏不肯出手大方,主要是南老夫人那頭出手不夠闊綽,溫氏作爲兒媳婦,總不好壓着婆婆一頭,南老夫人出一百兩銀錢,她也就咔擦一半喽,不過,凡是溫氏出手的首飾和衣料,必是上品。
南姗由着夏桂和夏枝梳洗打扮好時,南芙還在撅着屁股睡覺,南姗輕啧了一下,先溜出去散會步,南姗認床的毛病很嚴重,是以起床許久後,也還沒到擺早飯的時辰,當然,南姗起得挺早,還有個人比她起得還早,正是南笙哥哥。
南笙哥哥這八年來,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很是勤奮刻苦,就是還沒練成鐵骨皮的境界,據說,他有在練一種類似于金鍾罩鐵布衫之類的功夫,南姗好奇之下做過嘗試,捏着南笙哥哥的手背肉,使勁的擰呀擰呀擰,終于把他擰得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