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華的到來,對于南姗而言,隻是不暢意生活中的一朵小小浪花。
浪花平靜之後,南姗還是要繼續和繡花針死磕,順便思考關于古代女人的賢惠問題,不會女紅不能替夫君孩兒做衣裳不賢惠,容不下分享老公的‘姐妹’也不賢惠,苛待庶出子女還不賢惠,不對婆婆晨昏定省更不賢惠……
這哪裏是賢惠喲,這樣的日子,南姗光想一想,就惆怅地想拿繡花針,戳未來老公一身的針眼,讓他變成一個養蜜蜂的馬蜂窩,誰敢過來勾引搭讪,就蜇你丫一臉大包。
不是南姗杞人憂天,八年,咻的一下就沒了,特麽的,再咻一下,她可就十六了,十六歲,正是柔嫩小花朵一般的年紀呀,卻要被别人折回家當老婆使喚,南姗想一想那情景,都能冒一身白毛汗出來,哈利路亞的,到底爲毛要這麽早婚啊……
大概是心态不夠端正,南姗又重新繡出來的一副雙鹂鳥,很是萎靡消瘦不堪,南瑾老爹再次蹙眉:“這對黃鹂鳥,被你餓了幾天沒吃飯?還有這鳥眼睛,呆呆愣愣的,靈氣呢?”
還鳥眼珠子裏的靈氣呢!你閨女我眼珠子裏的靈氣,都快耗沒了好嘛!
南姗呆呆傻傻着表情道:“爹爹,我真的很認真繡了,每日從早繡到晚,眼睛累得又幹又澀,連喝菊花茶都不頂事兒了。”
瞧着女兒不過繡了兩隻鳥,就把自己繡成了呆頭呆腦的模樣,南瑾再感頭疼,若是兒子描不好字,他還可以手把手地教,女兒照着花樣子也繡不好圖案,他卻也……教無可教,若是真逼得太緊,把一雙好好的靈動眼珠子,給煎熬成木有精神氣的死魚眼,那可就太得不償失了,于是,南姗每日習女紅的時間,再次恢複到之前的頻率,并被要求,每日要觀賞逗玩缸裏的小魚兩次,每次時長小半個時辰。
南姗賊兮兮地暗地偷笑,不枉她熬了好幾個夜晚,繡那兩隻嬌滴滴的鳥兒——總算是不用狠狠惡補女紅課了。
……
入了九月,南珏大伯有兩喜,一小喜是第七女南娜許配了人家,對象是個挺不錯的後生,雖然家裏窮了點,人口單薄了點,但卻是一戶好人家,二大喜是自己即将要再度當爹。
南珏大伯做夢都想再抱一個兒子,正所謂,累有所得,勞有所獲,小楊氏懷孕了,南珏大伯頓時樂瘋了,喜得差點放了十大挂滿地紅,隻不過,南娆的眼睛也登時燒紅了,她每次看到小楊氏,都恨不得在她的肚子上燒個窟窿出來,據南姗暗暗觀察,那目光恨意叢生,兇狠的讓人心驚。
小楊氏的孕期反應特别強烈,南老夫人也不能強逼着一個時刻準備嘔吐的孕婦,再給她老人家站規矩,便囑咐小楊氏好好養胎,不必再随身服侍了,進門兩個月以來,小楊氏終于可以歇息歇息。
小楊氏性子柔弱,對南珏甚是溫柔體貼,從不多論是非,隻一心侍奉婆婆夫君,不比從前的林氏,時常與南珏拈酸怄氣,還最愛管這管那,搞的南珏煩躁不堪,小楊氏如此賢惠守禮,心懷舒暢的南珏大伯,倒越發喜歡這個溫順的小媳婦兒,在小楊氏有孕之後,還時常夜晚留宿陪着,見小楊氏懷孕辛苦,更是心生憐惜,喝令大房仆婦不得有絲毫怠慢之處,更對其它的姬妾三令五申,不準惹新夫人鬧心,否則一律家法伺候。
大房院裏的風氣日漸和諧,二房一直都挺和諧,唯獨三房仍舊烏煙瘴氣。
葉氏諸事不順,整日呼天搶地訴道自己命苦,南姗默默評價,葉氏不是命苦,她是心裏苦,在葉氏看來,老公迷戀除了她之外的花花草草,就是寵妾滅妻之舉;兒子沒有年少高中,就是不争氣不給她長臉;女兒沒有顯赫的富貴之家前來提親,就是人家不長眼不識貨……
……
某一日的午後,南姗照例窩在溫氏正房的隔間貓午覺,卻被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吵醒:“……二嫂,你就幫幫忙吧,婵兒她已經十六歲了,比她小的娜丫頭都有了着落,可婵兒的終身大事,如今還打着水漂,我那口子沒良心的,他又是個不理事的,我,我怎麽就這麽苦命啊……”
溫氏婉語清淡,緩聲道:“不是二嫂不肯幫你,先前,我也幫你選了好些戶人家,你不是嫌這家家底薄,就是嫌那家沒名聲,要麽又嫌人家後生不出息……你相中的那些公子哥兒,嫂子也不敢高攀,又如何能替你開的了口?”
南姗一動不動地偷聽着,葉氏給南婵姐姐相中的好人選,要麽是權貴的王公子弟,要麽是清貴的名家公子,幾乎個個是京城十分有頭有臉的人家,就算溫氏願意去說,人家也不一定會賣溫氏面子呀。
還是那句老話,溫氏又不是亮澄澄的金子,所有人都喜歡她。
又聽葉氏凄聲哽咽道:“二嫂,不是我故意愛挑剔,我也隻是想給婵兒說戶好人家,讓她後半生有個好歸宿……都是自家的親侄女兒,二嫂能替娴丫頭攀上威遠伯府,也定能替婵兒說一戶好人家的,二嫂,二嫂,算我求求你了……”
南姗默默翻了個白眼,很是無語,與溫氏相交的權貴門戶中,有年歲适合的公子,差不多已經被葉氏肖想了個遍,這會子,怕是又盯上秦華那一塊鮮肉了吧,啧啧。
溫氏想是被纏的不耐煩了,直言道:“你光求我有何用,婚聘之事講究的是兩家你情我願,又不是隻我們一家一廂情願就能成事,婵丫頭也出去應酬了多次,若是有哪家夫人瞧中,自會登門來提親,弟妹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葉氏繼續哭道:“我也曉得事理,可是,女人一輩子就這麽一次,我這個當娘的,能不爲她多多操心麽……”
溫氏靜了一靜,才道:“我還是那句話,若是門當戶對的人家,我可去說說,若是别的高門大戶,嫂子實在無能無力,弟妹還是另尋她人幫忙吧。”
随後,葉氏衣袂帶風地走了,南姗爬下卧榻,到了外廳,對正沉臉不悅的溫氏道:“娘,三嬸又來煩您啦?”
溫氏緩和了臉色,拉女兒在身畔坐下,攬靠在身上摟抱着,和聲道:“你三嬸兒總想着替你婵姐姐攀高枝,以你三叔如今的官位聲勢,自是難攀上世家大戶,便想托娘代爲做媒,哼,你三嬸這個人……”
南姗倚在溫氏身上,膩歪着蹭了蹭,接口道:“我三嬸這個人,就跟牆頭的草一樣,有事求娘幫忙的時候,就好聲好語,等娘幫完了她的忙,就一腳把咱們踢開,等又有事需要娘出力時,就說自己年輕不懂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讓娘别怪罪……唉,三嬸總是如此反複無常,比天氣還難捉摸,起碼打雷下雨前,烏雲還會先遮頂預示一下呢……”
溫氏捏了捏南姗的光滑臉蛋,笑道:“你個鬼丫頭,倒形容的繪聲繪色……不過,這些話兒,你心裏明白便可,别到處随意亂說,知道麽?”
南姗笑嘻嘻道:“娘的教誨,女兒一直都記着呢,閑談莫論他人非嘛,娘放心,我的舌頭根子很短,不會亂搬是非的。”
溫氏搖搖懷裏的女兒,歎道:“日子過得真快,姗姗轉眼間都這麽大了……”
……
九月,闊别京城十多年的遠靖候爺回京,三日後恰逢休沐,南瑾溫氏攜子女拜見,當日同去的還有溫玉玳夫婦一行人,面對外甥、外甥女拖過來的一大家子人,秦侯爺一回京便大大破了回财。
遠靖候府人口十分簡單,隻有侯爺一名,侯爺夫人已逝世,秦侯爺隻有獨子一位,與妻楚氏育有二子,十九歲的長子秦華,十歲的幼子秦嶽。
秦嶽對南姗十分感興趣,具體表現在後輩互相見禮時,這小子對親娘楚氏道:“娘,我竟不知自己還有這麽标緻的一個妹妹,您可得給雙份的見面禮才是。”
楚氏滿面笑容嗔道:“你這個不知羞的小鬼頭,你若是多見着幾個标緻的妹妹,娘得另送多少份見面禮呐。”
秦嶽抓了抓腦門,果然很不知羞道:“這位妹妹看着很是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