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爹爹,我的大燕子……”一道稚嫩青甜的驚呼聲響起。
看書的南瑾聞聲擡頭,隻見方才還高飛天際的風筝,以燕子腦袋倒栽蔥的墜落姿勢,悠悠蕩蕩消失在了眼簾,玩得正嗨皮的小閨女,也從喜笑顔開化作了滿臉錯愕。
已到春暖花開的季節,南姗輕裳薄軟,握着風筝的線轱辘,腳步輕快穩當地奔到南瑾腿邊,語氣極其無辜道:“爹爹,風筝線斷了……”
南瑾将手裏的書放置旁邊的幾案,摟着閨女的小肉腰,溫和的關懷道:“姗姗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南姗晃晃腦袋,拿手指着風筝落地的方向,一臉歡呼雀躍道:“不渴,我要去找我的大燕子……”
南瑾輕拍閨女的小腦袋,表情嚴厲口氣和藹地斥道:“就知道玩。”
南姗捂着小腦門,很理直氣壯地跟老爹講道理:“是爹爹說,我隻要背會你教我的,就帶我放三天風筝,爹爹不能說話不算話。”
繼而把老爹當成不倒翁搖了又搖,笑得跟蜜糖似撒嬌道:“爹爹和我去找大燕子好不好?好不好嘛。”呃,好肉麻。
南瑾從椅中起身,牽着能把人甜化的女兒道:“好,爹爹和你去找大燕子。”
……
南姗的大燕子風筝很會着地,尾巴飄飄的卡在樹杈間,居高臨下地沖南姗耀武揚威,南姗抓着頭皮,很天真地問老爹:“這麽高啊,爹爹會爬樹麽?”
南瑾卻手一揮,招來“他的人”景福,吩咐道:“取風筝下來。”
隻見景福道一聲是,而後衣袂飄飄間,就“飛”上了樹,揪着燕子腦袋又一躍下樹,南姗目瞪口呆,景福老兄,大白天的,你沒逗我玩吧,你是人,又不是跳蚤,居然能跳那麽高,不科學呀不科學……
南瑾一臉淡定地接過風筝,對南姗道:“姗姗,風筝找到了,跟爹爹回去。”
南姗下意識地應了個好,十分好奇的目光,卻還盯着景福看,面癱爹很不開森地掰回閨女的小腦袋,道:“姗姗,女孩兒家不可以一直盯着男人看。”
南姗眼神無邪地疑惑道:“爲什麽呀,爹爹。”
女兒漸漸大了,男女之防的禮數,也該讓夫人慢慢教她了,南瑾心底暗自琢磨道,這時,南府門房的小豆子匆匆跑來,回禀道:“二老爺,柳大人來訪。”
……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元啓十一年最稀罕的事當屬,兒子喜當探花郎,辭官老爹再入仕,相較于許多人的不淡定,南姗表示很蛋定,當然,她也有點淡淡的憂傷,老爹要去上班養家,沒有老爹陪玩的日子,會不會很寂寞啊。
事實證明,南姗的日子怎麽會寂寞呢。
南姗長大了,與她同歲的南毅小堂弟,自然也長大了,被南老夫人嬌慣養大的南毅,看到南姗玩風筝,也扯着嗓門喊我也要玩,你玩就玩呗,幹嘛一定非要玩她玩的大燕子,好嘛,她是姐姐,要禮讓弟弟,風筝而已,我送給你玩……
看到南姗戴了兩朵漂亮的絲絹花,也嚷嚷着喊我也要戴,南姗表示很無語,這位小哥才該先灌輸點男女之别的知識,你是男娃,又不是女娃,戴什麽花啊,南老夫人給這位小哥說,你是男孩子不能戴花,南毅就在炕上哭着打滾兒,我就要戴就要戴,南老夫人爲止孫子哭鬧,隻得吩咐人取花來,這位小哥也稀罕,偏偏就指着南姗的腦門喊,我要戴姗姐姐的花,好嘛,她是姐姐,要禮讓弟弟,兩朵花而已,我送給你戴,南姗頂着花去給南老夫人請早安,結果秃着腦袋回去了……
……
這晚,南府三房齊聚,給南老夫人請夜安,自南姗投胎南家到如今,已快滿三年,南府各房人口有增有減。
南珏大伯膝下曾有九朵金花,最大的兩朵南婉和南婷、以及最小的一朵南娅已不幸凋謝,第三朵南娴正在富貴之家受苦受難磨脾氣,同歲的四、五、六朵已被嫡母掃地出門配了人,第七朵南娜今年剛滿十一歲,已在默默悄然盛開,第八朵南娆也八歲了,不過花苞還未開,花容已然損,加上唯一的一脈香火,南珏大伯身邊就隻剩下了二女一子。
南瑾和夫人溫氏又努力兩年多,啧,可惜,沒能給南姗再添個幼妹,故仍維持着四子一女的現狀。
南琦三叔本有嫡出的二子一女,因暗吃了窩邊的兩根草,又多了兩個庶子,在子嗣方面,南琦三叔與他家二哥旗鼓相當,也是四子一女。
總而言之,南老夫人子孫滿堂。
各房按序給南老夫人請安後,坐在南老夫人腿邊的南毅小少爺,眼神很是靈敏,又相中了南姗手腕上的一對小金镯,镯子金光燦燦,綴有五顆紅寶石,做工很是精巧細緻,這是南瑾在淑芳閣給溫氏選首飾時,順帶着送給唯一愛女的小禮物。
南毅很習慣+很自然地指着南姗,對南老夫人嚷嚷道:“祖母,我要姗姐姐的镯子……”
南姗卧槽了,你丫個熊孩子,要把姐姐我拔成鐵公雞麽,你有那麽多姐姐,咋就偏偏這麽喜歡我……的東西呢,我玩點啥,吃點啥,戴點啥,你咋都想要啊,等再過幾天,你是不是就該說,祖母,我要姗姐姐的爹爹了……
長大後的南姗得南瑾教導,不能老在祖母面前怕怕地哭,她隻好退而求其次怕怕地不怎麽吭聲,前幾次南毅看中南姗的東西,已重新上班的南瑾均不在場,溫氏不好駁南老夫人的面子,故而什麽漂亮的絹花啦,小猴子腰墜啦,蓮花形狀的玉佩啦,小泥豬彩塑啦,都送給了大哭不止的南毅玩,而今天,咱姐弟倆的老爹都在場,她的镯子……應該能保住了吧。
小孫子有所求,南老夫人的開場白,南姗的耳朵早已聽出了繭子,慈愛地摸着小孫子的腦袋瓜,語氣寵溺道:“毅哥兒不是帶着镯子麽?”
南毅小盆友眼巴巴地瞅着南姗,撅嘴不滿道:“姗姐姐的镯子好看。”
南姗可想仰天長嘯一聲,是不是隻要挂在我身上的飾品都好看啊,明明南琦三叔家南婵姐姐的五彩镯子更好看嘛,你爲啥天天老盯着我看啊,善了個哉的,真特麽邪門。
今日有堅實的後盾在場,南姗決定先下手爲強,立即可憐兮兮地望向南瑾,眼中漸蘊委屈的水霧,音調軟軟低低的:“爹爹,我的大燕子,小頭花,小猴子,小蓮花,小泥豬已經都送給七弟弟玩了,爹爹給我買的新镯子,我可喜歡了,能不能不送啊……”
說到最後,已抽抽搭搭地泣不成聲,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小孩子的眼淚,也要使的得法。
别以爲姐姐長得體胖肉多,就特麽當姐姐宰相肚子能撐船,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三天兩頭這麽玩,你丫個熊孩子還不得玩上瘾啊,南珏大伯伯,雖然我比你兒子大了半個月,我謙讓他,我禮讓他,确實是應該的,但你兒子這麽一直沒完沒了地看上我的東西,你到底管還是不管呐。
南姗抽噎的委屈,被南瑾目光沉默掃視的南珏大伯,心中十分尴尬,頓時扭臉呵斥幼子:“毅兒,不許沒規矩,你是個男孩子,總是喜歡小姑娘的玩意兒,成什麽話!”
被老爹教訓的南毅,給老爹的反應是——蹬着倆小細腿兒,嚎啕大哭。
南姗默,南珏大伯,你在你兒子心裏,也太沒威嚴了吧,你看她面癱爹,隻用一個眼神+三個字,咱就不敢哭了耶,否則就要屁股開花啊(南姗冬天睡懶覺,丫鬟叫不起她時,南瑾就會揍閨女肉肉最多的地方,若是抹淚哭,還要多揍幾下)……
南姗吸吸濕潤的小鼻子,對面色難看的南珏灰常懂事道:“大伯,我可喜歡我爹爹送的新镯子,我把我别的小镯子,送給毅弟弟好不好?”
南珏大伯很氣悶,自己一共有十個孩子,已經死了三個,嫁出去的四個,每次回來都要抹淚,剩下的兩個女兒,一個呆,一個瘋,連唯一的兒子都是個小糊塗蛋,再瞧瞧兄弟家的孩子,尤其是他二弟,兒子很争氣不說,連個丫頭都懂事的要命,三弟家的長子都在準備考秀才,怎麽到他這裏,兒女就一團糟糕呢。
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南珏大伯還是明白的,兒子已快三歲,還懵懵懂懂的跟個嬰孩似,想當初二弟回京任職時,一古腦帶回四個兒子,個個聰明好學,那時的南笙也不過兩歲多一點,已口齒清晰地會背鵝鵝鵝了,自己的笨兒子還隻知道吃鵝蛋。
被嚴重刺激的南珏大伯,這一刻決定,要好好管教兒子一番。
俗話說的好,慈母多敗兒,南珏大伯決定,把兒子接回自己窩裏管教,老太太總這麽嬌慣着縱容着,都長成什麽歪種了,連老爹的話都敢不聽,再長大點還不得反了天了。
然後,夜安的畫風開始改變,從南毅看中南姗镯子的問題上,轉變到南珏大伯跟南老夫人搶南毅,南珏大伯振振有詞,要好好教導兒子,南老夫人不甘示弱,她的心頭肉還小,待再大些教也不遲。
母子倆唇槍舌劍老半天,南珏大伯居然敗給了南老夫人,對此,南姗再次醉了。
作者有話要說:熬夜果然很傷身,自食苦果的人現在很傷心,大家要引以爲戒啊引以爲戒,晚上早點洗洗睡,千萬别當夜貓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