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憶及自己朦朦胧胧之間,曾吸到腹内好些次人的乳汁後,不可抑止地吐奶了,呃,她一直以爲自己在做夢,隻不過在夢中吸了幾盒純奶而已,雖然口感不太對,哪知竟然是純天然的人奶啊。
南家排行第十一位的小姐,也就是南姗,她的吐奶情況,無關生理原因,完全是心理在作怪。
她這一吐,卻把溫氏以及兩個乳娘吓住了,這胖丫頭前幾天明明吃得酣暢淋漓,怎麽突然間就吐奶了,尤其吐奶之後,無論怎麽喂她,都不肯再吃奶了。
乳娘翻來覆去的輪着哄,女兒不哭也不鬧,就是怎麽也不肯碰一下奶源,溫氏還在月子中,心裏急得不行,崔媽媽也在旁邊團團打轉,小姐才出生沒幾天,又聽不懂人話,又不能強掰着她吃。
不管是莫名變作嬰兒,還是重新吸食母乳,對于南姗而言,通通都是五雷轟頂的玄幻事啊,她心髒承受能力再強,也需要時間适應下的啊。
混亂的不可開交之際,南瑾下衙回府了。
問明了情況,見多識廣的南瑾,寬慰一句紅了眼圈的夫人,而後肅冷着臉開口:“小姐不吃奶,難道不能把奶擠出來,再喂給小姐吃麽?”
一語驚醒夢中人。
崔媽媽立即帶着兩個乳娘下去……擠了小半碗奶。
結果很意外,小姐居然真的……吃下去了。
放下心來的南瑾,看到女兒小小的飽餐了一頓,也沒有見到吐奶症狀,這才去換下厚重的朝服,穿了一身蓮青色的家常便服,陪在溫氏床邊說話。
吃飽喝足卻不瞌睡的南姗,自然而然被擺在了溫氏的旁邊。
女兒的飲食問題一解決,溫氏心境也平複下來,看着俯低身體垂着頭,拿手指逗弄女兒的南瑾,隐晦地笑問:“老爺怎想到了這個法子?”
南瑾表情半分未動,隻淡聲開口:“早些年任知縣,下鄉辦案時,曾見過老鄉擠牛奶。”
南姗如今的視力很差,虧得南瑾的臉趴得低,南姗才瞄清了戳自己臉的男人一眼,隻見他木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臉上頭鼻是鼻眼是眼,位置搭配地很是協調,嘴巴上邊留有兩撇小胡子,可以稱之爲一位美型大叔,噢,不對,貌似是爹來着……
再轉動眼珠子,望向古典美人的娘,再一次近看,呃,真是美啊……
看到女兒滴溜溜轉着眼珠,溫氏忍不住笑:“老爺,姗姗在看我們呢。”
南瑾收回戳女兒肉臉的手指,贊同得颔了颔首,口中卻評價道:“她比剛出生時又胖了些。”
怒!說誰胖呢!
南姗對南瑾噴了個水泡泡,然後自顧沉沉睡去,臨睡前的念頭自然是,求穿越大神保佑,把她從哪裏帶來,再送她回到哪裏去吧!阿彌陀佛……
穿越大神憤怒地表示:不保佑那些拜對神仙、卻喊錯口号的!
……
南姗睡過去不久,南瑾的四個兒子,從大到小的排序分别是,十四歲的南屏、十一歲的南硯、八歲的南葛和五歲的南笙,來見過爹和娘。
行過問候禮,南笙掂着腳尖,瞟了瞟襁褓裏的……小胖豬妹妹,模樣不再是前幾天紅皺皺的胖,已變成白嫩嫩的胖,卻有些不樂意地撅嘴道:“娘,妹妹怎麽整天都在睡,我都沒見過她睜眼的樣子。”
溫氏柔聲道:“你妹妹現在太小,自然嗜睡,待長大些就好了,你們四兄弟,小時候也都是這樣。”
待溫氏母子說了一會話,南瑾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絕對和慈父搭不上邊,隻對四個兒子言簡意赅道:“好了,别打擾你們母親休息,随我到外間用晚飯,飯後挨個檢查功課。”
南屏臉色不變,南硯輕歎了口氣,南葛揪苦了臉,南笙戀戀不舍地再回顧一眼他的小胖豬妹妹,好想抱抱啊。
溫氏笑送五人離去,再輕輕拍着身旁的襁褓,滿目柔和。
……
南姗把所知的漫天神佛,颠來倒去求了個遍,天殺的,居然沒有一路神仙理睬她,于是,南姗自暴自棄了,隻管吃了睡,醒了再吃,清醒的時候就動兩下胳膊腿,沒幾天便又胖了一圈,活脫脫一個白白肥肥的小胖豬,讓溫氏又愁又愛。
在南姗憤怒養膘之時,某個烈日炎炎的中午,也就是六月二十二這天,南府的大夫人林氏終于也要生娃了。
溫氏分娩那日,天公很作美,不僅涼風習習,更兼産女十分之順利,南老夫人跟前的周老媽媽,剛晃悠到二房院外,裏頭嬰孩的啼哭聲,已然震天徹地的響起,于是,周老媽媽到二房點了個卯,順帶說了幾句吉祥如意話,又晃悠回去交差了。
二房媳婦生産,至始至終,南老夫人連面都沒露。
據說,她老人家正在佛前念經祈福,但是,心裏在爲誰禱告,隻有天知、地知、佛知、和她本人知曉了。
與冬日的滴水成冰相對立,六月二十二這日,天氣極爲炎熱,往地上潑灑出一大盆水,不出片刻,就蒸發地幹幹淨淨,不留一點痕迹。
天氣太熱,溫氏尚在月子中,女兒又嬌貴,屋内也不敢大肆用冰降溫,溫氏着人給南姗穿一件紅綢肚兜,那衣料甚是薄軟,遮住了白花花的小肚皮兒。
溫氏望着旁側的小搖籃裏,老想張牙舞爪、卻展不開胳膊腿兒的胖閨女,不住的笑。
崔媽媽邁步進了内廂房,對靠着枕墊的溫氏福一福身,低聲道:“夫人,大房那裏要生了。”
溫氏斂了笑意,口氣淡淡道:“你親自過去一趟陪着吧,派個丫鬟過去,沒得又被說不和睦妯娌。”
崔媽媽應了聲是,又打趣笑道:“這女人生孩子,時間可沒個長短,這麽大熱兒的天,奴婢得多喝點茶水過去,到了大房那兒,怕是連口水都喝不上。”
溫氏唇角微彎,拉出一抹嘲諷的弧度,隻道:“快去吧,去得晚了,母親又該生氣了,生氣之後就是生病,我可擔待不起。”
崔媽媽囑咐大丫鬟暗香和盈袖,好好照料溫氏和南姗,才福身去了,溫氏半歪着身子,伸手輕捏女兒的蓮藕胖腿,柔聲道:“娘的乖寶寶。”
春乏夏困,醒了一會的南姗,已再次呼呼地睡着。
……
溫氏剛巧在月子中,出不得屋門,南三老爺正房夫人葉氏,便沒這麽幸運了,她此時正捏着帕子遮在頭頂,冒着烈日炎炎,帶了丫鬟往大房院裏去,雖然,她是滿心滿懷地不情願,這麽熱燥的天兒,誰不想待在屋子裏,涼涼快快地貓個懶午覺呢。
葉氏不似溫氏頭三年不鳴則已,後來的十多年又一鳴驚人,兒子跟串糖葫蘆似一個一個往外生,今年剛過二十八的葉氏,卻是南家三房中最先兒女齊全之人。
她嫁過來後,頭年便一舉得男,二胎再得女,第三回又是個兒子,南府長孫南屏以及次孫南硯,雖都是二房所出,但自小不在南老夫人跟前,是以葉氏的長子、南府的第三孫,生在南府長在南府的南斐,十分得南老夫人疼愛。
大房林氏今年已四十歲,至今爲止,旗下嫡女庶女一共養了九個,長女、次女皆已出嫁,第三女已經議婚,沒想到林氏竟老蚌生了珠,居然跟在溫氏後頭也一塊懷上了!
從私心來講,葉氏還挺希望林氏再生一個……閨女。
……
天兒熱,大房裏的氣氛更熱,林氏在裏屋凄厲的喊叫,南老夫人已快六十歲,頭發早已花白,此刻坐在八仙寬椅中,撥動着腕上的念珠,嘴裏念念有詞。
果如崔媽媽所言,這女人生孩子沒個準頭,林氏從午飯過後開始喊疼,直到日落西山,孩子還沒落地的迹象,南老夫人神色愈發凝重,手裏的念珠撥得更快了。
南家三位老爺一個個下衙回來,換了家常便服的南瑾,也癱着臉陪着南老夫人,老娘急得吃不下晚飯,他自不能不管老娘,隻和老婆孩子熱炕頭,是以老娘不停地在念經,南瑾端正地坐在一旁,極少出聲。
大老爺南珏心裏真挺着急,畢竟,他都過四十歲的人了,還沒個兒子傳承香火,不得不說,這的确是一件人生哀事,所以,南珏摸着颌下的胡須,焦躁地走來走去,天本就熱,南珏更是出了一身的汗,薄薄的夏衫都濕了個半透。
直到二更天,裏屋終于傳出嬰兒的啼哭聲,極是微弱。
周老媽媽心裏一沉,這麽低小的哭聲,該不會真的又是個丫頭吧,正暗暗思咐間,一個穩婆已滿面笑容先跑出來,抹了把頭上的汗,報喜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大老爺,是位少爺!是位少爺啊!”
崔媽媽聽那穩婆報喜的誇張口氣,差點沒樂出來,又不是你自個生了兒子,你咋高興地跟瘋了似的,其實,也不怪這穩婆,她給南府大房接生了這麽多次,終于見到個……男娃啦。
南老夫人登時就語無倫次了,臉泛紅光,眼含淚光,嘴唇還打着哆嗦,催道:“快,快,抱出來,我瞧瞧……”
一聽是個少爺,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紛紛賀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大老爺。”
大兒子終于有後,南老夫人拭了拭眼淚,笑道:“賞,都有賞。”
不一會兒,被收拾好的新出生小少爺,被穩婆抱到了南老夫人跟前,周老媽媽離得最近,看到南老夫人揭開了襁褓,确實是個少爺,就是身量又小又瘦,連哭聲都細細弱弱的,怕是不太好養,再看向南老夫人,果見臉上的喜意淡了些,憂意多了些。
至于費盡體力的林氏,聽到是個兒子後,早放心地昏睡過去了。
……
南瑾親送了老娘回房後,才回到自個院中,雖到夜晚,空氣中燥熱之意仍在,早一步回去的崔媽媽,已命人妥善安排好沐浴、晚飯事宜。
折騰到亥時二刻,南瑾才坐到溫氏床邊,摸了摸女兒熟睡的肉臉:“夫人,姗姗今天乖不乖,有沒有鬧你?”
溫氏輕笑:“她不是吃就是睡,極少哭鬧,乖得不得了。”頓了一頓,又道:“我聽阿碧說了,大嫂得了個兒子,母親高興壞了吧。”
南瑾眸光微黯,靜默了片刻,伸手撫上妻子姣好清麗的臉,而後輕攬溫氏入懷,隻低聲道:“玉珑,委屈你了。”
有淚水湧上眼眶,溫氏強自忍住不落,聲音略哽咽道:“有老爺這句話,便不委屈。”
天色已不早,過得片刻,溫氏伸手推一推南瑾,道:“明日老爺還要早朝,早點歇着去吧。”
南瑾松開妻子,卻将南姗小心抱起,親了一親:“我今日還沒抱過姗姗。”
溫氏清婉地笑道:“我們的孩兒,老爺每個都這般疼愛。”
南瑾語氣很清淡:“一樣的骨肉,怎可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