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我媽的叫聲,是那個副院長的喊聲。
“優璇!優璇找到了,優璇找到了!優璇,媽媽在不會有事的。”
“她怎麽在這的?我們明明找過這裏好幾次了。她,她就在那邊,我們怎麽會看不到呢?”
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估計是你們過來的時候,隻在門口看那一眼就走了吧。這屋子,啧,陰森森的,那角落還那麽暗。眼睛還沒适應過來呢,你們就走了。你們看看你們,找吧找吧,還差點報警了。這人就在我們醫院裏還這麽多事。”
宗晟抱着我,走出那房子,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煙草味。我總算能安心的睡一下了。耳邊還有着他說話的聲音“醫生呢?趕緊急救。叫救護車過來,送市醫院!”
我的記憶在這裏斷片了。根本就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那種感覺,不是我昏倒了,而是太累,虛脫到睡着了,沒力氣睜開眼睛。
我的知覺重新回來的時候,最先聽到的就是牛力帆的聲音。牛力帆說道“我去查了玄文閣,他們的老闆并不跟老北有什麽關系,不過打聽到沈繼恩的那個叔叔竟然跟玄文閣的老闆一起喝茶。”
“二十多年前,開始策劃那些事情的時候,他那個叔叔年紀也不大。能查到他叔叔的資料嗎?包括家庭方面的。沈繼恩他們家,整個家都投進去了,叔叔那邊要是沒什麽利益的話,又怎麽會這麽積極幫忙呢?”
“優璇醒了。”
我睜開了眼睛。手臂上打着點滴,身旁放着冰塊盤子,病房裏隻有一張病床,牛力帆和宗晟都在,隻是牛力帆看着我,朝我笑笑,就對宗晟說道“我先去辦事了。你多陪陪優璇幾天吧。反正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們還能慢慢準備。”
“嗯。沈涵那邊,你再考慮一下。我也尊重你的決定。”
牛力帆離開之後,病房裏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我摸摸額頭,還在發燒呢。“我媽呢?”我問着。宗晟并不是那種天天沒事做的人,我這麽住院着,他要是在醫院裏守着我的話,會耽誤很多事情的。
“一醒來就找你媽,你還是孩子嗎?”
“你忙的話,可以讓我媽照顧我啊。”
宗晟坐在床邊給我倒了水“如果不是他們把你帶回去,你又怎麽會發燒住到那小衛生院去。住在衛生院就算了,也沒人好好看護你,讓人鑽了空子,把你帶到了那種太平間去藏了起來。”
“我媽他們又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接過杯子小口喝着水,發燒,渾身無力。說話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我身體裏熱乎乎的。
“燒了那麽多天,沒成傻子已經算幸運的了。還幫他們說話。”
“他們是我爸媽啊。而且這件事明顯就是老北故意設計的。他讓人多來看法事,不就是想着,找個借口,讓我爸媽知道他說的那些話,什麽會害死我的話,讓村裏人針對我們家,讓我爸媽把我帶回去嗎?”
宗晟伸出手來揉揉我的頭頂,然後把一個小紙人遞到了我的面前“當時看到什麽?”
我看着那小紙人,喝了點水,感覺好多了。就算還發燒,不過精神已經好了不少了。就開始給宗晟說我住院之後的事情。還有在太平間裏,那本記錄的本子上有着我名字的事情。
宗晟在聽我說這些的同時給我準備了牙刷毛巾,我的心裏暖暖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也能這麽細心。所以我趕緊伸出了手“我自己來。我沒事,我沒那麽嬌氣。”
“以後你給我生孩子,坐月子的時候還不是我伺候你。我可是跟你媽說了,當你這個女兒死了。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就連你爸媽的都不是。在我找到你的時候,他們都已經認定你死了。他們隻是在找屍體而已。就想要個說法,找醫院多賠錢罷了。”
我虛弱的笑笑,他說的那些話,其實我是聽到了的。“說說氣話罷了。以後真的坐月子了,我媽……”我的話斷了,擡頭看着他站在我面前,拿着牙刷和杯子,身上還穿着軍綠色的工裝,白皙的臉上,有着明顯的黑眼圈。他應該是送我來醫院之後,就沒有離開過,沒有回過家,就他一個人在這裏守着我。
“怎麽了?”
“宗晟,你,你願意要孩子了?”
宗晟朝我笑笑,把牙刷塞到我手裏,卻轉移了話題,拿起一旁放在小桌子上的小紙人,說道“這上面的血,是我的。所以你才會看到是我在外面叫你出去。而那個太平間裏的記錄,這個,過幾天我們還要去處理一下。等你退燒之後。”
“爲什麽紙人上你的血?”我不覺得宗晟會故意用紙人引我出去,再讓我走到太平間裏。他要是有心害我的話,還用這麽麻煩嗎?隻是紙人,他的血,這些怎麽會湊到一起的。
宗晟沉默了一下,之後,才說道“你信任我就好,别問。快點刷牙洗臉,然後吃點白粥,喝了中藥再睡一下。”
“還有中藥?”我看着那邊小桌面上的保溫杯臉上就皺起來了。這還沒喝呢,就已經能感覺到藥的苦了。
“你發燒的主要原因,是因爲那個太平間裏的陰氣。就算你的體質已經被我影響了,但是那麽重的陰氣還是讓你受不了。喝點針對的中藥,比打點滴好得快。”
刷牙洗臉,吃粥喝藥,然後繼續睡覺。不過我還是問道“宗晟,我能不能先給我媽打個電話。”
“他們知道你在這裏,也知道你沒事。同樣也知道,我生氣了,我不允許他們接近你。”
他的話就是說,他不讓我打電話。不過我也可以放心。他那樣子,有點撒嬌的感覺,我噗嗤就笑了起來。跟他在一起這麽長時間,還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呢。
躺好,我閉上了眼睛。我現在隻想着快點好起來,我不能這麽拖着宗晟,他還有事情要做。
閉上眼睛,感覺着有隻手揉在我的額頭上,宗晟俯下頭,在我額上落下一個吻,低聲說道“知道我爲什麽能找到你嗎?工地那邊有人鬧事,我忙得沒辦法顧及你。他們一個個也故意瞞着你的消息。直到後來,有個聲音在我心裏一直在說,‘宗晟!你在哪?快來找我呀!我就快要死在這裏了。’我知道,是你出事了。就你那麽弱的能量,能啓動血契肯定是出事了。睡吧。”
宗晟拿着碗走向了陽台洗碗,我才偷偷睜開了眼睛,看着他。在他的背後,工裝的衣服上,有着一片暗色的痕迹,那痕迹應該已經幹掉了,但是我直覺着知道,那是血迹。
我經曆的這些事情,在我看來已經是很危險的了。但是他同樣經曆了很危險的事情的,他卻不會跟我說,那些痛苦,他隻會自己一個人默默承擔。
我再次睡醒的時候,在我身旁守着的,不是不是宗晟,而是牛力帆。我皺皺眉頭,宗晟這次看來是真的生氣了,這都這麽多天了,也沒讓我爸媽來看看我。
牛力帆看到我醒來了,可沒有宗晟那麽細心對我笑笑,說宗晟回家換衣服去了。因爲護士嫌棄他身上的血腥味。
我已經退燒了,活動活動,身上的力氣也回來了。不過在整理好之後,牛力帆還是把保溫杯遞給我,說是宗晟交代的,裏面是中藥,這個必須喝。要不就我這情況,以後會留下病根的。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我讓牛力帆陪我去樓下的小花園曬曬太陽。我這都快要發黴了。
市醫院的住院部後面有一塊給病人活動的小花園,這種初冬的太陽,就算是下午三四點也不會很強烈。走下樹蔭斑駁的小路上,還是聽舒服的。
牛力帆走在我身後一米遠的地方,不說話,低着頭,好像在想事情。
我就先問道“牛騎摩托,宗晟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工地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看新聞就知道了。哦,你的新手機宗晟說,他晚上買了帶到醫院來給你。”
“到底怎麽了?”
牛力帆有些猶豫,然後才說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天工地點了九串鞭炮開工,都沒問題。第二天的早五點,我們兩就過去了,做法事,用雞血混着的米到處撒在工地裏。這麽大清早的,就是工地的人都沒起來呢。不知道從哪跑進幾個混混,說我們的鞭炮炸傷了他兄弟,還是傷着小了。這種算重傷,讓工地賠一百萬。明顯就是來訛人的。打架的時候,我……我比較怕死,就跑了。就想着跑到工棚那邊去叫人。那些人看着我跑了也不追,都圍着宗晟去了。”
“他是被混子打的?”宗晟原來說過,他是學過功夫的,就算不是很厲害的那種,但是他要跑了,也不會傷成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