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阿紅,如果不是藥王親口說出當年的安排,他并不會這樣在意,記住的也隻是因爲這個女人,他的四弟才殺了他,奪了他的江山。
可是聽到當年的真相,再遇上淩月這個人,他不得不多想。
如今對他來說,他的四弟死了,藥王死了,他又無法有自己的後代,納家如今除了現在的小皇帝侄兒,全部斷種,他生無可戀,所求的隻是一個明白。
而這個明白或許也隻有這個人知道。
當年他死而複生,并沒有喜悅,反而恐懼的不行,特别是知道了自己無法再日光下生活,更是叫他幾乎崩潰。
後來遇上了那個老者,學到了三昧真火。
越是無法見到光明的人就越渴望光明,他就是如此,三昧真火對他來說就是光明。
雖然在他看來這是鬼火還差不多。
老者是西邊的人,這也叫他對西邊很向往,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或許西邊很适合他。
但他沒想到有一天會接到西邊巫神教教主的口信,如果他有問題可以來西邊的巫神教。
這叫他極爲驚訝,因爲那時候還不知道當年的事,它不明白對方爲什麽會聯系他,目的又何在。
“到時候你光着腳來到巫神教見我,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
這是當年的口信。
如今他來了,對阿紅的來曆比解決他自身的問題還要迫切。
“阿紅啊……”紅袍人語氣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你應該知道她是誰?”
“當然,如果不是她,你也不會站在這裏。”
“那麽她的來曆可以說嗎?”前太子有些緊張。
“沒什麽不好說的。”紅袍人有些感慨,接着便恢複了平常的語氣,“她是個孤兒,在蠱神教養蠱院長大,後來轉送到巫神教,成爲了一名聖女……”
“等等,你能說的詳細一些嗎?什麽叫養蠱院?聖女又是什麽?”前太子不想漏掉任何信息。
紅袍人并沒有拒絕,很直白地道。
“養蠱院是蠱神教用來養蠱的地方,其中大部分是用孩子飼養,最好是嬰兒。從小在身上種下蠱蟲,一起成長,最佳的結果就是,蠱成爲人身體的一部分。但這樣的情況不多,大部分都沒有長大就死了,阿紅是爲數不多的成功者。而巫神教要的就是這樣的人,對外是聖女,其實是祭品。”
“祭品?”這個前太子知道,奇怪地道,“你們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就爲了叫她死?”
“不,不是死,是回到蠱神和巫神的懷抱中,侍奉兩位神明。”
“你自己都不相信吧?”前太子有些譏諷。
“我相信,因爲每一次送去祭品,我們巫都會得到神明的力量。不然你以爲巫咒又怎麽實施?”
前太子不以爲然,這聽起來太荒唐了,就像是那些江湖騙人的術士,可是接着紅袍人說道。
“你想過嗎,你怎麽複生的?”
前太子身體一僵。
“腦袋掉了還能長上,你覺得這是尋常醫者能做到的嗎?”
前太子隻覺得口幹舌燥。
“你,你的意思是我能複生是因爲巫術?”
“不然呢?藥王的來曆你又不是不知道。”
前太子啞然。
是的,藥王說他活了三百年,一個人能活三百年,這本身就不和常理,而他死了又活更是不合常理,那麽世上有巫神蠱神也沒什麽的吧?
他不願想這個問題。
“你說阿紅成爲祭品,那她怎麽又出現在大周?”
“因爲消失了。”
“什麽?”前太子大吃一驚,“消失?”
“不錯,成爲祭品那天,她在祭壇上突然消失。至于她如何去了大周,我也不清楚。”
“一個祭品消失你不覺得奇怪?你沒有去找?”
“我隻當是巫神顯靈,将人帶走的,并沒有奇怪,也沒有去找。如果不是藥王那番話,我至今都不知道那個阿紅會在大周,還禍亂了皇室。”
“這麽說,阿紅是藥王帶走的?”前太子皺眉,忽然道,“她在養蠱院裏種的什麽蠱?”
“情蠱。”
前太子不意外,這個藥王說了,隻是藥王又說了,納家不受蠱和巫的影響,這樣又怎麽迷惑的他的四弟?
紅袍人歎息了一下。
“你忘了嗎,納家不受巫和蠱的影響是誰賜予的?是藥祖,而藥王是她的弟子,打破這種說法不是很容易嗎?”
前太子再次無言以對,他竟然把這個忘了。
“你還想知道什麽?”
前太子搖頭,他有些茫然,阿紅的來曆竟然這麽簡單?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你聽過門嗎?”
“什麽,門?”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門。”說着從懷中取出了一本書扔了過去,“你看看這個。”
那本書自動飛到了對方的手上,翻開後是一幅幅圖畫,畫着稀奇古怪的建築,就是上面的人都是古怪的打扮。
“這是哪裏來的?”
“這是那個阿紅的手筆。”
紅袍人搖頭。
“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
前太子再次失望,但很快又想到,如果他解決了在日光下行走,那麽也許會找到答案的。
何況還有一個人。
他想起了淩月。
“我沒什麽要問的了,現在我該去哪裏?”
“那裏,等待。”
紅袍人一指,黑暗中一束光亮射出。
前太子看看,向那邊走去,進入了光束後,黑暗重新回歸。
紅袍人擡手輕輕撫起琴來,琴聲中傳來她的低語。
“你說的那門,是生死門,不久之後你就會看到……”
……
淩月一路行來,看到不少殘缺的人,這叫她感到很壓抑,從沒想過一個地方會因爲獲得力量,不惜犧牲同類,這可比大周那些故意緻殘孩子惡劣的多。
可偏偏在這裏是正常的。
“看到他們,我覺得我的祖先并沒有錯。”納蘭沉默很久道。
淩月知道他的意思,可再想到藥王的話,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就是巫神教嗎?”林飛晨道。
兩人聞言收拾起心事往前看去,那裏一座宮殿模樣的建築在林中半隐半現。
再看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這樣的氣氛好像與世隔絕。
“這裏怎麽這麽冷清?”
之前在鎮上,可是見到很多人在巫神教的分教聖壇祈福,他們還以爲巫神教的主教人滿爲患呢,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
“就這樣上去?”
來到山下那道石階前,納蘭不确定地道。
淩月深呼吸一下,這裏也算是師門的一個分支,就這樣上去應該沒事。
“先上去再說。”
三人都是步行走了上去,當來到那扇黑漆的大門前,大門無聲地打開了,裏面站着一個黑袍人。
長發黑袍,面色蒼白如雪,雙眼如兩點墨,像是能将太陽光吸進去一樣。
人長得不錯,可是全身都毫無生氣。
正是那日帶領活死人的黑袍人。
淩月等人瞬間戒備。
對方張口說道。
“教主等候多時,請随我來。”
聲音木然,也如同他本人一樣,毫無生氣。
“你教主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淩月驚疑地道。
“淩月、納蘭、林飛晨。”黑袍人已經轉身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點出他們的名字。
三人都驚愣不已,見人快要走遠了,不得不快步跟上。
“你教主怎麽知道我們要來?”淩月忍不住再次問道。
“教主自會回答你。”黑袍人依然用剛才的語氣道。
淩月還想問,納蘭拉了下她,淩月隻好忍下。
而納蘭卻轉頭看向林飛晨,冷厲的目光警告着他。
林飛晨無所謂地避開。
跟着黑袍人來到一座大殿前,這裏也是前太子來的地方,不同的是此時是白天。
“站在那裏就能見到教主。”黑袍人指了大殿中間的位置後,轉身離開。
殿門就那麽敞着,周圍不見人影,也真的沒人,外面隻有風聲,殿裏隻有安靜。
這是什麽意思?
淩月看看殿裏中間的位置,沒什麽特殊的,就要過去,納蘭攔住。
“等一等。”轉身就卡上了林飛晨的脖子,“林飛晨,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嗎?”
這一路上他忍了又忍,沒有逼迫林飛晨,但現在都到了這裏他再也忍不了了。
“你要我說什麽?”林飛晨還是那麽平靜。
“誰給你的蠱蟲!”
雖然淩月說自己中的是巫咒,但納蘭不打算告訴林飛晨。
林飛晨看看淩月,淩月目光正擔心地看着他,他笑了。
“自然是西邊的人。”
“誰?”
“我不認識。”林飛晨說着似乎又好心地解釋道,“你應該知道,我妹妹的師父就是西邊的巫,我能得到情蠱也有情可原……”
納蘭擡手就要給他一拳,卻被淩月抓住了手腕。
“不要打他。”
納蘭耳邊傳來淩月的話,怒氣更盛,轉頭看向她。
“你心疼了?”
淩月看了看林飛晨,林飛晨對她笑笑,她歎了口氣,點點頭。
“是,我心疼了。”
“你……”納蘭臉色要多黑有多黑。
“我會解決的。”
淩月迅速說完,放開納蘭的手臂就過去,站到黑袍人指的位置。
“淩月!”
納蘭幾乎在淩月往下沉的同是,飛身過去,站在了她的身邊。
林飛晨卻沒有跟過去,而是站在那看着他們完全沉下去,然後轉身走出大殿,坐在了殿前的石階上,望着前方,神情平靜,像是等待着什麽。
“他怎麽沒跟下來?”
淩月見林飛晨沒跟下來,有些擔心,如果不是理智壓着,她就要上去找林飛晨了。
納蘭緊緊握住她的手。
“淩月,冷靜一些。”
淩月看看他,手掙了掙,沒掙開。
“我知道……其實你不該下來的。”
“我曾經對你說過,無論你去哪我都會陪着你。”
淩月擡頭望他。
“可你卻不相信。”納蘭神情有些失落。
淩月默然,轉開了目光。
此時随着下沉,頭上的光線已經不見,完全置身黑暗中了。
“好深啊。”她生硬地轉開了話題,随口道,“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裏?”
“你太冒失了,等我問完林飛晨你再下來也不遲啊。”納蘭無奈地道。
“我想他知道的也不多。”
納蘭聽出淩月在維護林飛晨,心裏很是不快,卻也無可奈何。
不知道多久,終于停止下沉,前面璀璨的燈火迎面豁然亮起,兩人都下意識地擡手臂擋了一下。
這是?
等适應了光亮,淩月和納蘭對視一下,警戒地走向前面的燈火,這時一陣琴聲悠揚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