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淩月回了夜字号,整個人泡在水裏,試着運行着身體内的内息,可還是堵塞着,而她身上的彼岸花像是又多了些,延伸到了腿和手臂,妖娆地開放着。
還是不行啊。
淩月有些歎氣。
如果有内力在,她是不是會抗争一下,強硬地不做這個太子妃?
随即想到先前和納蘭的擁吻失笑了,她這不是已經抗争了嗎?
都成太子妃了,還和納蘭那麽親密。
不過是換了種方式。
太子妃啊……
她有些失神。
“你會同意的。”
“你能給身邊的人帶去更多的美好,給世間帶去更多的美好……”
“你就是保護傘……”
“你會同意的。”
皇上如此笃定她會同意做,難道真因爲她看的懂塔樓上的那些東西?
同意做太子妃,就能将那些東西實現,改變這個世界?
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阿紅告訴過他……
不,不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自古以來當政者都不喜歡變革,古代更是,絕不會因爲這個原因。
一定還有别的。
可是什麽呢?
随即她看到已經延伸到膝蓋上的彼岸花,一個念頭猛地跳了出來,難道因爲這個?
随即又大膽地想到,難道那個阿紅和自己一樣?
……
同樣,送回她的納蘭也在想着同樣的問題。
納蘭慢慢往回走,遇上巡夜的京衛,亮了亮腰牌,京衛施禮去了,他繼續走着。
淩月成爲太子妃,他比誰其實都震驚。
可聽了淩月那番話後,又有些了然。
皇上選中了淩月爲太子妃是應該是因爲那個阿紅,或者說因爲塔樓裏刻的那些東西。
破解世界的公式,破解世界……
納蘭想起淩月解釋破解世界的意思,胸口湧動着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如果,如果真能實現,那這個世間會變成什麽?
“小王爺,皇上有請。”
他思緒正飄忽着,一個暗衛在黑暗中恭敬地道。
納蘭一愣,定了定神。
“皇上在哪?”
“祭天台。”
納蘭皺了下眉,現在不是祭天的時候,皇上去那做什麽?
帶着疑惑,他前往祭天台。
祭天台是帝王和天地對話的地方,在京都外正南的祭天山上。
同時,皇家宗廟也在這裏,而周圍的大山則是皇家獵場。
父皇在的時候,這裏每年都會開放,秋季獵場圍獵,夏季天台求雨。
可換上這個皇上,則将這裏封了起來,重兵把守,無論是誰都不可進入。
開始幾個皇室弟子不信,偷偷溜進來,結果被活活打死!
這下再無人敢踏進半步了。
納蘭也沒進來過,但他知道,這裏不但有重兵把守,還有高手坐鎮,皇上也經常來這裏。
至于這裏有什麽,爲何這麽森嚴,皇上來這裏又做什麽,他就不清楚了。
跟着皇上的人進了獵場範圍,直奔祭天台。
周圍是行宮,這是爲了祭天圍獵方便所建,如今住着守衛這裏的人們
在行宮的正南,是一座天台,下方、上圓,高九丈九,由青石建成,能同時容納萬人。
台上周圍的銅杆上點着燈火,台中立着兩盞燈籠,皇上坐在燈下,身上圍着毯子,身前是火爐,一邊放着一些書卷。
台上除了皇上再沒有一個人。
自然,納蘭知道,這是表面上,黑暗中不知藏有多少人。
“四哥。”納蘭上前恭敬地見禮。
皇上點點自己的面前,納蘭過來坐下。
“四哥找我來可有什麽事嗎?”
“不是你要找我嗎?”皇上伸手烤着火爐。
納蘭怔了下,才明白皇上說的是他之前要入宮的事。
他聽說了淩月被封爲太子妃,淩月又沒出宮,很擔心,才請求入宮的,可當時皇上不見,沒想到現在……
“是。”納蘭定定神,如實說道,“我找四哥是爲了太子妃的事。”
皇上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納蘭略一沉默問道。
“爲什麽?”
“你指的什麽?”
“爲什麽選中她?四哥應該比誰都清楚,她并不合适……”
“那你認爲誰合适?”
“以太子的年紀,說親尚早。”
“是嗎,可我記得你也是在太子這樣的年紀定的親,而且未婚妻還沒有生出。”
納蘭定定地看着皇上,半晌緩緩道。
“所以我說她不合适,難道太子要娶一個和叔叔定過親的人嗎?”
這話說的相當的不客氣!
皇上淡淡地道。
“皇家還在意這些嗎?”
“可四哥應該在意,不然當年也不會發下那樣的誓言了。對了,四哥,我記得您說過,不下旨賜婚,那麽封她爲太子妃算什麽,違背誓言?”
“放肆!”皇上冷聲厲喝。
納蘭不爲所動,毫不畏懼地繼續道。
“難道我說不對嗎?”
皇上對上納蘭的目光,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先前的怒氣竟然慢慢消失了,聲音有些飄忽。
“你很喜歡她?”
納蘭略愣了下,點頭。
“是。”
“那又爲何娶林飛舞?”
“不是娶,是納。”納蘭認真地糾正道。
皇上嗤笑了一下。
“在她眼裏這沒什麽區别吧?靈兒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準則你難道不知道?”
“我做得到。”納蘭毫不猶豫地道,“林飛舞隻會有個名分,其他什麽都不會有。”
皇上笑了,笑容卻有些蕭索。
“林飛舞有個名分,你能給她什麽?你覺得晉太妃會答應接受她嗎?”
“我會争取。”
“孝道、愛情終究不能兩全。”皇上近似歎息的口氣說道。
當年他不就是這樣嗎?
父親把他最心愛的女人賜給了太子,而他因爲心愛的女人殺了太子,氣死了父親。
父親臨死前下的最後一道旨意卻是,決不許阿紅進入皇陵!
都死了,還惦記着這件事,可見有多麽怨恨阿紅。
在他心中,兒子相殘都因爲這個女人,所以才下了這樣的旨意吧。
他沒有聽,登基後就追封了阿紅爲皇後。
當然沒有人敢再反對。
但他終究是不舒服的!
爲什麽,他們明明相愛,不但得不到祝福,還要拆散他們,活着如此,死了也不放過。
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麽!
他得不到答案,他也不屑的去得到。
所以他也隻能這麽不舒服着。
“你呢?小九,你也要這樣嗎?她或許不會和你四嫂一樣死去,但活着卻更痛苦。爲你,也爲自己,如此,你還要堅持嗎?”
對父皇死後的那道旨意,納蘭是知道的,可他卻不知道這道旨意會叫皇上這樣在乎。
而皇上如此反問,他似乎體會到了皇上的心苦,不爲自己,隻爲那個人。
死後也不被認可。
這何其的不公!
淩月或許不會爲此死去,但是母親如果執意不叫淩月進門,淩月将永遠不會被承認!
難道他也像皇上當年那麽決絕嗎?
不,他做不到!
那是他的母親,相依爲命的母親。
沒有母親,他不會來到這個世上,也不會活下來。
可是放下淩月……
唇上尚且留着她的溫度,懷中尚且留着她的味道,那抱在懷中的滿足充實,叫他無法舍得。
一想到她不再屬于自己,隻覺得心像是挖空了一樣。
不,沒有她,還不如死去!
“我會争取,不管怎樣,我不會放手。”
納蘭深吸口氣,再次說道,語氣堅定!
皇上看着他,輕輕歎了口氣。
“算了,随你吧。至于太子妃,此事以昭告天下,不可能更改,除非太子放棄。”
皇上不會收回成命,這個他知道,可是後面的太子放棄,他覺得很荒唐,五歲的太子就算再聰明,還能懂男女感情嗎!
何況,這樣的态度把淩月當成什麽了!
“小九,不管将來如何,至少現在太子能給她一個名分。”
納蘭一時無言反駁,因爲他做不到。
“陳留侯夫人曾言,不能娶一個沒有祖宗的女子,太子妃這個名分,你不覺得對她很重要嗎?”
陳留侯夫人那句話,不但是狠狠甩了平老夫人一個耳光,也是給了淩月一巴掌,而且更狠!
鬧哄哄的傳了好幾年的身世,如今回來特地認祖歸宗,結果卻沒人要了,隻能認外祖母娘家宗族,這不是笑話是什麽?
而這時候,皇上直接封爲太子妃,不但替淩月把這耳光打回去,還爲淩月争得了面子。
說起來,淩月還得感謝皇上。
納蘭想到這,心裏冷笑,如果不是看在淩月懂得塔樓裏那些東西,你還會給這個名分嗎?
怕是不會了吧。
“還是那句話,四哥,爲什麽選中她?”
話題又回到了開始。
皇上看看他,目光幽深。
“你見過她了,她也和你說過了。”
不是反問,而是陳述。
納蘭默認了。
“看來她還真是信任你。”
“我們在一起經曆過生死,她自然是相信我的,而我也相信她。”
“既然如此,你不是都知道了爲什麽,何必還來問我。”
“我不懂。”納蘭老實地道,“我不懂的皇上要什麽。”
是那個公式裏的世界嗎?
那簡直太瘋狂了。
皇上想瘋狂誰也管不了,可拉着淩月算是怎麽回事!
卻沒想到皇上目光伸向虛空,輕聲問了句。
“你聽過彼岸花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