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後又一場大雨襲來,各地官員民間又開始忙着防汛。
京都郊外坐落着無數的小村子,有一些村子時間長了,住戶一多便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鎮子。
就在其中一個距離京都城驿站最近的村鎮,開着一家打鐵鋪子。
門臉很小,隻有一個年輕人,沉默寡言,但是卻打着一手好鐵,對打造刀劍兵器也很擅長。
打鐵鋪子後面是一個小小的院子,堆放着柴禾和雜物,鋪子開着一個門,通向後院。
下雨沒有生意,年輕人就蹲在後門的屋檐下,吃着早上起來的第一頓飯,對街面館的羊肉鹵子面條。
大大的海碗,滿滿的面條,澆着羊肉香菜蔥鹵子,還有一些辣子,再加上滿滿的湯,看着就有食欲,吃着更是過瘾。
年輕人狼吞虎咽地吃着,一邊想到,晚上再要一碗,楊嬸子做的面就是夠味。
雨下得很大,鐵匠鋪子對街開的門口,鋪着一塊青石闆,雨水擊打着青石闆,傳出啪啪的聲響,不過很快,這個聲音變了。
年輕人吃飯的動作一停,蹲着身往一邊挪了挪,靠着門框,并偏頭往鋪子門口瞧去,嘴裏還含着面。
鋪子的木闆上着,裏面并沒有插上,他一個大男人,還是打鐵的,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随便進來。
此時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外面站着一個人,接着木闆就被拿開了,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短衣打扮的人進來,接着門口的天光一暗,又一個人進來。
一樣的蓑衣鬥笠,隻是這人穿着長衫,衣服質地一看就是上乘,還有一雙靴子,幾乎不沾半點泥濘。
他手裏拿着把長劍。
這人進來,那個短衣人回身又将門闆上好,并站在那不動了。
“下雨不接生意。”
年輕人甕聲甕氣地道,說完轉回頭接着吃面。
身後的腳步聲接近,直到距離他身後三四步遠的地方停下。
“這個生意你得接。”
對方說道,溫和卻又帶着冷意。
年輕人吃面的動作一頓,又挪了挪,轉頭看向後面,對方是站的,而他是蹲着,看的時候自然要仰着頭。
“爲啥?”
對方擡手将頭上的鬥笠摘下,露出了一張美的近似妖異的臉。
烏發,白皙的肌膚,眉目如畫,五官精緻。
長得這麽漂亮卻是個男人,年輕人有些可惜。
“好好看看,我像誰?”對方将鬥笠随手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年輕人神情迷惑,還未等說,隻見對方長劍出鞘,蓦地刺來!
他頓時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将手中的碗扔了出去。
“破!”
粗瓷的大碗四分五裂,裏面的湯還有少許的面也四濺開來。
不過奇怪的是,無論湯還是面在四濺的瞬間像是受到了阻力,又給擋了回去,集中到了一處落在了地上,破碎的碗發出嘩啦一聲。
“你是誰?”
年輕人在扔出碗的時候已經退到了門口外面,大雨瞬間就将他澆透了,而他卻渾然不覺,緊緊地盯着對方。
“我是誰?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對方上前幾步,站在屋檐下,淡淡地看着他,“我姓林,我叫林飛晨。”
這個美的妖異的男子正是林飛晨!
年輕人茫然,林飛晨,他不記得自己和這個人有交集。
“林飛流,你應該知道吧?”
年輕人依然茫然,林飛流,那是誰?
林飛晨呵呵笑了起來:“暗衛司對你還真是好,叫你去殺人,卻不告訴你殺的是誰……剛才那一劍你可認出來了?”
提到暗衛司,年輕人已經明白,整個人的氣質爲之一變。
“穿花佛柳劍!”
“不錯,你曾經用這樣的劍在京都郊外的驿站殺了一個人,一個年輕人,當時是晚上,他在吃馄饨,時間過去的并不久,你應該能想起來。”
“原來你是報仇的。”
“不錯,我是那個年輕人的哥哥。記住了,他叫林飛流。”
話音未落,林飛晨的劍已經破雨而至!
年輕人在雨幕中一轉,躲開了,再回身,手裏赫然也出現了一把劍,薄弱細柳,輕若羽毛,可殺氣卻是銳利難擋!
頃刻間,兩劍碰撞一起,發出争鳴的聲音,夾裹的雨水混亂一片,将兩人的身形模糊了。
也就是幾個呼吸間,混亂的雨水,模糊的身影射出一線紅色,迅速被雨水沖刷了幹淨,接着一個人從混亂的雨中彈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是哪個年輕人,胸口插着他的劍。
一劍,封心!
年輕人躺在泥濘的地上,看着林飛晨一步步走近,渙散的眼神再次集中起來,聲音微弱地問道。
“你是誰?”
林飛晨知道他是什麽意思,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神情溫和,眼底帶着一絲悲憫。
“我能找到你是因爲你用了穿花佛柳劍。這是你母親教你的,而你母親則是跟着她的主子學的。可惜你母親天分有限,再傳給你,也就隻剩下了花架子……”
話說了一半的時候年輕人就已經咽氣了,但林飛晨還是看着年輕人繼續說下去。
“雖然你隻使出了花架子,可我還是認出來了,因爲教你母親的那個人也教過我,還說過,我學得最好,甚至遠遠勝過她。知道他是誰嗎?她是我最鍾愛的女子,此生的唯一……”
說着轉身離開,可沒幾步,猛地轉身,右手伸出,插在年輕人心口的那把劍自動拔出,落入他的手中,他狠狠擲出,準确無誤地從年輕人的嘴巴穿過,将年輕人定在了地上。
“……這才是真正的穿花佛柳劍……呵呵!”
林飛晨低低地有些神經質似地笑了幾聲,轉身走了。
再沒回頭。
三日後,大雨依舊,京都郊外又一個小鎮上,一個不起眼的院落裏,當初參與殺死林飛流的那個買馄饨的老者倒在了血泊中。
對面的林飛晨一手持劍,雨水沖刷着他妖美的臉,神情溫和有禮。
“你是暗衛司的暗子吧?”林飛晨輕聲說着。
大雨将他的聲音沖的零碎,可依舊準确無誤地傳進老者的耳裏。
“沒想到會被人找到吧?”
老者想要搖頭,卻沒了力氣,借着最後的生機叫他艱難地道:“我知道你是怎麽找到的,穿花佛柳劍……呵呵,這是你的心魔,就算是我們躲的再深,你也能找到……林飛晨,可惜當年紅姑娘心軟,沒有殺你……其實,就算再來一次,紅姑娘也不會選擇你……”
林飛晨眸子裏突然湧起了狂風暴雨,俯身将老者的脖子掐住,提了起來。
“老家夥,去死吧。”他溫和的神情瞬間扭曲,妖美的臉也變得極爲可怕。
他就那麽硬是将老者的頭掐斷!
看着老者的屍首分離,倒在地上,林飛晨才慢慢恢複了正常,低喃了幾句。
“……不管是不是心軟,她都沒有殺我……再來幾次,就算她不選擇我,她也是我的女人……”
說完長劍入鞘,轉身離去。
大雨很快就将他的身影淹沒。
……
十幾日的大雨過後,天終于晴了,官員們查看着洪汛情況,也松了口氣,又過了一關。
而暗衛司卻在這一天忙碌起來,林木橋親自帶人來到兩處兇殺現場。
因爲兩個死者都持有暗衛司的号牌,這明顯是暗衛司的人,地方衙門并不敢擅自做主,這才上報。
而對方持的号牌帶着暗子的特殊标記,這屬于機密,林木橋這才親自過來。
林木橋檢查完得知,這一老一少功夫極高,是暗衛司爲數不多的暗子,問題嚴重了,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功夫,卻被無聲無息地殺死,可見殺人者不是一般人。
查了對方的身份和出任務記錄,原來是納蘭安排的,他不敢耽擱,馬上給納蘭送信!
……
江南風和日麗,傍晚時分,過了暑氣,人們紛紛出門閑逛,街面上顯得格外熱鬧。其中要屬青樓勾欄一帶最爲繁華。
這時候這裏正是開始營業的時間,休息了一天的姑娘們,打扮的漂漂亮亮,或者站在外面,或者站在摟上,對着街說笑着,嬌嗔着。
整條街都是這些女孩子的嬌俏的笑語聲,聽着讓人就心裏癢的慌。
“怎麽不說大爺你來了啊。”淩月從牆邊探出頭往街裏面瞅,嘴裏嘀咕着。
身邊迅速又探出個腦袋,也往那邊伸脖子,是小明。
淩月不是第一次來了,治好了清竹,清竹見她并不在意她們這樣人的身份,就介紹了幾個昔日要好的姐妹,這樣一來二去的,她也就成了這裏的專用大夫。
隻是來的時候都是白天,還沒見到這樣的架勢,有些意外。
不過這次來卻是瞄着納蘭來的。
當然,她沒懷疑納蘭來這裏泡妞,知道是有事,而她也隻是單純地想看看這裏,像不像電視演的那樣紙醉金迷花天酒地。
至于小明這個小跟班,這幾日她每次出谷都要跟着,也就隻能帶上了。
“那邊好多小沙。”
小明語氣帶着感慨,看那些漂亮的姑娘很像穿女裝不帶面具的淩月。
淩月嘴角一抽,連忙将小明拉過來道:“那些可不是小沙,我才是小沙,那些是……妖精!”
小明大驚:“小沙要打妖精嗎?”
“那些都是好妖精,不吃師父的,不用打。”
小明好不遺憾。
淩月噗嗤笑着,托着小明的臉,在上面點上幾點墨點,這樣看上去,小明漂亮的小臉蛋多了些麻子,不那麽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