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淩雨晴孩子氣的話,和一臉認真的表情,納蘭很想詳細地和她說一下淩月的事,但最終也隻是用個很好來概括了。
長公主怎樣看待的淩月,他還不清楚。
淩侯爺又是怎樣看待淩月這個女兒,在這紛紛擾擾的傳言中,也沒有半點反應,這叫他很不解。
“那九表哥,你是不是很喜歡她?”淩雨晴忽然問道。
納蘭神情一頓。
琉璃嘻嘻一笑:“雨晴表妹,九哥當然喜歡了,不然又怎麽會找來那麽多人少年郎陪襯呢,是不是九哥?”
納蘭看了看滿臉促狹的琉璃,還真就點點頭:“不錯,我很喜歡她。”
這又有什麽的,喜歡就是喜歡,用不着藏着掖着。
琉璃一怔,但随即笑起來:“看,我說對了吧!”很是得意。
淩雨晴神情閃過一絲異樣,也笑了,偏頭看向林飛舞,随意地道:“九表哥喜歡她,那林小姐怎麽辦啊!”
她聲音有些高,林飛舞在那邊本就關注着這邊,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擡頭向這邊望來。
淩雨晴對她擺擺手,展開一個更大的笑容。
别看淩雨晴是納蘭的表妹,可林飛舞對她并不熟,也從沒有交往過,此刻淩雨晴這個笑容叫林飛舞有些莫名。
而這邊的淩雨晴已經将頭轉過來,對着納蘭道:“九表哥,你說話啊?”
“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和她又沒什麽關系。”納蘭說着倒了杯熱茶,對琉璃道,“你帶着雨晴去那邊玩吧,我和八哥有些事要說。”
琉璃撇了下嘴,将不情願被當做小孩子的淩雨晴拖走了。
“走,不要和他們這些大人說話,他們看不起我們,我們也不要理他們!”
淩雨天沒動,而是問納蘭:“我那個姐姐她什麽時候回來?”
納蘭愣了愣:“你希望她回來嗎?”
八皇子看了眼納蘭,笑笑,吃着點心,看向那邊女孩子,一派樂得其中的樣子。
“她是淩家的人,當然得回淩家了,這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事。”淩雨天小臉闆着,很是認真。
納蘭贊許地對着他點頭:“說得好,記着你的話,她是淩家的人……過兩年吧,她現在在學醫,暫時回不來。”
“我姐姐好嗎?”淩雨天反問道。
“很好。”納蘭并不在意旁邊的八皇子,“她很善良,很聰明,隻要你對她好,她就會對你好。”
淩雨天看着納蘭,清澈純粹的目光卻有些掩飾不住的諷刺。
“九表哥,既然我姐姐那麽好,你又喜歡她,那你爲何縱容那些人說我姐姐是鬼不是人的話?可見你心裏并不是這樣想的!”說着起身走了。
納蘭驚訝地看着男孩的背影,有些難以置信,他這是在幫淩月說話嗎?
淩雨天心情很是不好。
在家裏母親和父親從不提那個姐姐,也從不叫他們問……
十二歲的他已經懂了許多,對父母不提那個姐姐也隐約明白了些,不就是他們不是一個母親嗎?
可那又如何,那個姐姐的母親已經死了,從沒有妨礙過他們。
也許是身爲男孩子的原因,與生俱來帶着對親人的責任,所以他站在淩月這邊,不爲别的,隻爲淩月是淩家的人,至少不能叫那些外人胡說八道!
可惜被父母拘束着,不許插手這些事,真是憋屈的不行。
而妹妹也是個沒心的,就知道說聽母親父親的。
要是他長大就好了,決不允許那些人胡說八道!
最叫他生氣的是九表哥,既然喜歡那個姐姐,爲何不阻止那些傳言,掌管暗衛司,解決這點小事算得什麽,可見不是真心的!
一時間他真恨不得化身爲英雄,飛去解救身在苦難的姐姐,可惜啊,那是不現實的。
于是,十二歲的男孩也隻能對着滿園春色煩惱了。
“沒想到咱們那樣的姑母,還能教育出這樣的孩子來。”八皇子感慨了一句,“真是不容易啊。你說是不是,九弟?”
“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麽想。”
“我還以爲你會說,他這是真心話嗎?别那麽看着我,你是暗衛司的探子頭,看人向來都是陰謀眼光,我這麽想也是正常的。還好,你也是正常的。”
因爲晉太妃和明太妃的關系,兩人也很要好,說話向來沒什麽顧忌。
“你真是想多了。八哥,我有點事,這裏就交給你了。”
“知道了,你叫我來,不就是爲了這個嗎。去吧去吧!”八皇子擺擺手。
納蘭起身往外院走去。
一直關注着這邊的林飛舞見了,找了個借口給其他的女孩,帶着香草也離開了。
八皇子見了,搖頭,低聲嘀咕了一句:“還以爲什麽大事,原來是約會美女啊……”
那邊說笑的林木橋看到納蘭和林飛舞相繼離開,也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文軒閣是納蘭兒時讀書的地方,布置得清雅幽靜。
其中有座樓台,四面開窗,視線最好,冬日裏關上窗,還可以會客,這裏也是納蘭最爲喜歡的地方。
林飛舞常來王府,對王府的一草一木可以說都是很熟悉的,更别說還是納蘭喜歡的文軒閣了。
她走在綠蔭下的石闆路上,目光對着前方的樓台,那裏開了一扇窗,納蘭正憑窗而立。
月白家常便服,卻依然擋不住一身的貴氣,濃墨重彩的眉眼,清冷的不容親近,可現在卻正在望着她。
就這一眼,便叫她有些想哭。
這樣的情景兒時不知道上演過多少次,隻是那時納蘭站在窗前隻能露出一個小腦袋,而她也隻能踮着腳才能看到那個小腦袋。
……
“納蘭哥哥!”
記憶的小女孩對着那個小腦袋擺着手。
“哼,你又跟來幹什麽,我要讀書了,不要上來!”
小男兒冷冷地道。
“納蘭哥哥,我陪你一起讀書。”
小女孩并不在意,還是跑上去堅持道。
“那你老實地呆在這,不許說話啊。”
小男孩說着,翻翻撿撿,塞給小女孩一本畫書。
“謝謝納蘭哥哥。”
小女孩笑了,抱着書,一臉的滿足。
……
“林小姐!”
随着這一聲冷清的稱呼,美好的記憶一下子破碎,眼前隻剩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納蘭哥哥……”
林飛舞此時站在樓台上,望着窗邊轉身看着她的納蘭,眼圈一紅。
“你要找我說什麽?”納蘭沉默半刻,問道。
林飛舞低下頭,等在擡起來的時候,恢複了正常,緩步上前,站在窗子的另一側,望着下方。
那裏香草正站在那,低頭看不清表情。
“納蘭哥哥,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在這裏一起讀書,寫字,捉迷藏……”
林飛舞聲音帶着些許的飄忽,如果不是香草站在那提醒着她,她真的恍惚覺得像是回到了過去。
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挂在欄杆上,往下望着。
那歲月好長。
那歲月好美。
……
“你想說什麽?”
可惜一切都是過去了。
林飛舞轉頭對向納蘭。
“我想說,我都記着呢。我還想說,爲何小時候納蘭哥哥對我那麽好,長大了卻這樣對我?”
納蘭退開兩步,擡手将身邊的兩扇窗也打開了。
“你指的是你被逐出師門嗎?”
林飛舞不語,隻是看着納蘭。
納蘭對視着她,平靜地回答道:“你被逐出師門是我做的。”
“隻因爲她?”
“是。”
“爲什麽?”
納蘭眼神詢問。
林飛舞微笑着,輕聲問道。
“爲什麽你爲了她這樣對我?我犯了什麽錯?難道喜歡你也是錯嗎?叫你毀了我?納蘭哥哥,請你告訴我,好嗎?”
“蛇蠱的事是你做的嗎?”納蘭不答反問。
“是。”林飛舞承認的很幹脆,随即又道,“我知道我做錯了,不該随意地去害人。可再來一次,我還是那樣做,因爲我怕她搶走你。如果因爲這個,你就這樣對我,這不公平。你敢說,換做她,不會如此嗎?”
“你說的也許是對的,換做她也會如此,但事實害人的還是你。不過,我這樣對你不是因爲蛇蠱,因爲你不該當衆将她的身世宣揚出來,這個理由你覺得公平嗎?”
林飛舞怔住。
這個理由嗎?
她還真沒想過。
畢竟一切都是蛇蠱引起來的。
可是這個理由……
她再次笑了。
“是她先對我掀桌子的,當衆說我害她,我那麽做……就算叫她陷入危險,又有什麽錯?那樣的場合,她那樣說我,我哪裏有時間去想其他的反擊方式,這個理由叫你這樣對我,也不公平。”
“既然你這樣想,我也無話可說,你想恨、想報複,盡管随你。”
“納蘭哥哥!”
林飛舞重重地叫了一聲。
“我從沒恨過你,想要報複你……”
即使因爲你做的這些叫我失去了清白,我也沒有恨過你,想報複你。
“納蘭哥哥,其實我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并不是你想要的。我被逐出師門,或許有你的手段,可我被抹去記憶,還将此事昭告天下,并不是你能做到的……不過是事情促成的結果,所以我不怨你,也不恨你。”
躲在暗處的林木橋聽了,心裏冷笑,姓林的還真是花言巧語啊,這一番話下來也無形中幫納蘭開脫了。
林飛舞被逐出師門确實是納蘭想要的,但後續正如林飛舞所說,并非是納蘭能做的,那是藥王的意思,皇上的意思。
可納蘭對此有些愧疚吧?
畢竟相識一場,也算朋友。
而林飛舞這樣清醒理智地點出,獲得納蘭的好感也是正常。
林木橋越想越覺得林飛舞陰險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