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喊段楚承的那一聲舅舅着實讓方蔓荷驚訝不已,她目光來回打量他們兩人,不是說他們之前是未婚夫妻的關系嗎?怎麽就變成舅舅了?
尤其是這幾天段楚承的表現,他那麽反對江暖橙來看厲漠西,還一個勁要帶她走,不管怎麽看都像是未婚夫才會做出的事,雖說他們已經解除婚約,不代表他們不能複合。
隻不過在場的人隻有方蔓荷被震驚了,老夫人和喬巧都沒有異常表現,方蔓荷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就清楚這兩人的關系。
段楚承沉着臉,嚴肅問:“就因爲你覺得是他救了你,所以你就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即便是守活寡也要留下來守他一輩子?”這一刻,他還是覺得江暖橙很傻,若是因爲這個原因就以身相許,真的不值得。
方蔓荷倒是沒料到江暖橙會主動留下來,她此刻想的是,江暖橙留下來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要不是爲了救她,漠西也不會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江暖橙一直低垂着眼眸,輕輕搖頭,輕輕的語氣:“不,因爲我是他的妻子。”是的,她已經記住他說的話了,他們當初并沒有辦理離婚手續,她至今仍然是他的妻子。
難怪他之前說過如果她和段楚承結婚就會犯重婚罪,那時候她還聽不明白,甚至譏諷他亂說,原來還隐藏着這麽一個原因。
這個訊息當然讓她萬分驚訝,放在以前,她想不到有什麽理由讓他不結束他們荒唐的婚姻關系,如今她卻是明白的,他心裏有她的,不是嗎?
她的回答很輕,卻讓除了老夫人之外的三人驚詫不已,都不敢相信她說的話,她怎麽就是厲漠西的妻子了?
方蔓荷尤爲吃驚,她怎麽不知道這事?她兒子什麽時候和江暖橙就是夫妻關系了?
“江暖橙,你不要亂說!”方蔓荷低斥,她是要江暖橙守着兒子,卻沒說同意他們結婚呀。
“不是我亂說,是漠西親口跟我說的,他說當初我們沒有辦理離婚手續,我們的婚姻關系一直存在。”江暖橙道。
段楚承和喬巧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誰都沒想到他們還是夫妻。
老夫人看一眼方蔓荷,忽然開口:“這事我知道,漠西确實沒有和暖橙離婚,四年前他們就是合法的夫妻,要不是當初被韓千雅搞破壞,他們何必分開四年?還要暖橙懷着孩子躲到國外去,這些年她有多不容易,我清楚得很,所以她就是我的孫媳婦,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老夫人是心疼江暖橙的,也不想她守一輩子的活寡,但這是事實,她必須說出來,也算是給江暖橙一個名分,這些年她實在太隐忍了。
老夫人都親自開口了,方蔓荷還能說什麽?
衆人都無言,被段楚承抱着的圓圓忽然說:“媽咪要和爹地在一起的。”
江暖橙擡眼看向女兒,她沒有注意女兒什麽時候改口喚厲漠西爲爹地,她并沒有跟女兒說過實情,這孩子卻像是早就知道一切。
她蓦然看向老夫人,心頭倏然便明白了什麽,老夫人知道她和厲漠西還是夫妻,所以女兒知道厲漠西就是她爹地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了,說到底老夫人一直在他們中間牽線搭橋,就是想他們一家三口能早日團聚罷了。
如今都真相大白了,可是厲漠西……
她轉眸看向病房内,靜靜躺在床上的男人,看着看着眼眶就酸澀了。
漠西,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會不會醒過來,我都會一直一直守着你的。
江暖橙已經坦白她是厲漠西妻子了,段楚承就算再怎麽不甘願也不能強行拖她走了,再說她也不會跟他走,他隻能作罷。
江暖橙就如她所說,每天都來看厲漠西,即使是隔着玻璃窗,她就那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站就是很久很久。
過了幾天,她帶女兒參加一場葬禮。
這場葬禮是由厲家操辦,下葬的卻不是厲家的人,他是暗夜,是厲漠西的貼身保镖。
老夫人說暗夜跟在厲漠西身邊已經十多年了,他父母早亡,也沒有什麽親人,每次都是他保護厲漠西,他是有功的人,其實厲漠西早把他當成自家人了。
所以葬禮就以厲家人的身份給他辦了,葬在屬于厲家的那一片園地裏。
天色陰沉沉的,園地裏一排排松柏在風裏發出低吟,像是長眠于這裏的人見他們來了,絮絮叨叨的說着他們的寂寞。
阿源扶着老夫人,江暖橙手牽着女兒,她把一束花交到女兒手裏,低聲說:“圓圓,給暗夜哥哥送一束花吧,謝謝他救了你。”
圓圓抱住那一大束花,看了看媽咪,然後點點頭,抱着那花走到墓碑前,小心翼翼的蹲下1身子,把花擺放好,然後看着墓碑上的相片,孩子童稚的聲音帶着無比的真誠:“暗夜哥哥,謝謝你救了我一命,還有我聽太奶奶說你一直都在保護我爹地,我也替爹地謝謝你,你真的好厲害,我希望以後也能像你一樣厲害,這樣我就可以保護爹地了。”她說到這裏聲音降低了些,似乎有一絲難過。
下一刻,她又揚起小臉,糯糯的說:“暗夜哥哥,有時間的時候我會和媽咪來看你的哦,我們不會忘記你的。”
江暖橙沒想到女兒會說那麽多,還說得那麽好,聽着她的話心裏微微動容,她看向相片上不苟言笑的暗夜,其實他并非那麽嚴肅的人,他隻是個對厲漠西非常忠心的人。
若不是他的這一份忠心,現在躺在這片園地裏的或許就是她的女兒了,她心尖蓦然一緊,在心裏輕聲說:暗夜,真的謝謝你,保護了我的女兒。
想到事發那一天,他就那麽突然的躍出來接住了她女兒,他将圓圓完好的護在懷裏,他自己卻摔得流了一地的血。
江暖橙忍不住閉上眼睛,感受着那些拂面而過的風,腦子裏卻無法忘記暗夜滿身血的場景。
如果哪一天,厲漠西清醒了,他知道暗夜離開了,也會很難過吧。
葬禮完畢後,江暖橙便回了醫院,她身上的傷不多,慢慢休養也就好了,被鐵柱割傷的手還包紮着。
厲漠西的情況并沒有什麽改變,他的傷勢非常嚴重,單是養傷都不知道需要多久,更别說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段楚承沒有急着帶喬巧回英國,他還在擔憂江暖橙,又或者他還沒死心,尋思着每天勸一下她,她這樣守着一個不知會不會醒過來的男人不值得。
喬巧倒是遵從江暖橙的決定,她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留下來陪陪江暖橙。
沈譯倒是把工作都放到一邊去了,經常來醫院幫江暖橙,雖然并沒有什麽事情做。
江暖橙怕麻煩他,幾次勸說他不必常常過來,他并不領情,還是我行我素,說多了見沒有效果,她就閉嘴了。
讓人擔憂的是警局至今還沒有追捕到厲振剛,也不知道他躲到哪裏去了,竟然躲得那麽好,有人猜測他早就逃到外省去了,警局的人當然有想過這點,早已經和相鄰的省市聯系,卻還是一無所獲。
他們太不了解厲振剛了,在沒有确定厲漠西的死活前,他是不會去别的地方的。
他一直在打聽厲漠西的消息,隻是他現在是通緝犯,加上醫院對厲漠西消息的封鎖,他一時半刻還無法打聽到任何訊息。
江暖橙在醫院的陪房住了下來,做起爲人妻該做的事,偶爾厲漠西的狀況好一些,她也被允許進入無菌病房看他。
病床上的男人安靜的阖着雙眼,臉色很白,一貫強勢的男人此刻卻像是羸弱的美男子,那麽不堪一擊,讓人看得心疼。
隻是這麽一直看着他,心會覺得平靜。
江暖橙覺得自己不該太貪心了,他墜樓還能留着一條命,她就應該感激了,至少她還能陪着他。
院方請了權威專家來醫治厲漠西的傷勢,經過一個月的治療,他的傷明顯好轉很多,現在他可以搬出無菌病房了,但和醫生之前說的那樣,他的頭部受到碰撞太過嚴重,即便身上的傷能慢慢治療好,他什麽時候能清醒依舊是個未知數。
江暖橙也不着急,他現在都能搬出無菌病房了,她相信一切會慢慢變好的。
如此一來,圓圓來醫院的時候能在他耳邊讀故事給他聽了,她現在認了很多字,可以完整的讀一篇故事給他聽。
每次她讀故事的時候,江暖橙也在旁邊聽着,她看看女兒又看看厲漠西,眼裏噙起淡柔的光,她想,每天有她和女兒陪他說話,他一定會很快醒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強的信念是從哪裏來。
又過一段時間,醫生說厲漠西各項指标慢慢轉爲正常,傷勢恢複得不錯,按照這種情況持續下去,傷勢痊愈就指日可待了,還鼓勵他們多多和他說話,有助于他的清醒。
江暖橙自然開心不已,感覺又看見了希望之光。
厲振剛經過将近兩個月的探聽,終于得知厲漠西沒死,還殘存着一口氣在醫院接受治療,甚至治療得不錯!
他當即一臉陰戾,陰測測的盯着外面黑壓壓的天際,忽然一道閃電劈開烏雲,風雲又開始變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