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不愧是商場上曆練出來的,此時雖然他心頭狂喜,連霍英凡爲什麽會給他一份“真”的死亡報告都來不及去想,但他也知道自己此時爲什麽在這裏,不是隻有他和她兩個人。還有謝曉楠。
想到謝曉楠,容祖彥突然湧起無盡的愧疚,但是他覺得自己眼睛裏已經再看不到除了安晴以外的其他人了。就好像,你一直尋覓的珍寶突然出現在眼前,周圍任何的東西,都被珍寶的光輝掩蓋了下去。
“是啊,祖彥。”謝曉楠突然不安極了,因爲容祖彥在看到安晴之後,根本沒有朝自己看過一眼,連餘光都不曾有。
“容董,快坐吧,還有很多要和你确認呢。”喬如琪也看出容祖彥的異常來,她連忙道:“Sunny,還得麻煩你給容董講一講。”
“是啊,還得麻煩安小姐給我講一講。”容祖彥臉上帶了一點壞笑,與平日的他完全不同。
安晴隻好坐下來,攤開文件夾,粗略地講了一遍。
安晴本想着反正謝曉楠已經全部看過并無異議,她趕緊講完,讓容祖彥把字一簽,自己就可以溜走了。按照原來的設計,之後的工作她無非就是一個監督。那麽她今天回去辭職,然後把這個案子交給同事來做也是一樣。可眼下如果真的再按容祖彥說的那些改,恐怕她必須要完成這個案子才能辭職。而她清楚,容祖彥一定會不停的提出意見,無比苛刻,讓他們有一次在一次的相見。
果然,容祖彥不停地就各種細節提出各種問題。而在謝曉楠眼裏,這是容祖彥關心婚禮的表現。她在一邊也興緻勃勃地提出更多的想法,直令安晴一個頭兩個大。
好容易熬過了這可能是安晴一生中最難熬的幾個小時,窗外已能看到閃爍的星子。容祖彥終于微笑站起身,攬着謝曉楠的肩膀道:“麻煩你的,安小姐,希望能盡快讓我們看到修改後的方案。”
謝曉楠站在容祖彥身邊歉意地朝安晴笑一笑,她也不知道容祖彥今天是怎麽了,那般挑剔和較真,令坐在一旁的她一直冒冷汗。而安晴的脾氣真是好,不管容祖彥怎樣爲難,她都始終保持着笑容,以至于謝曉楠覺得,安晴到最後,面部肌肉會不會已經僵掉了。
安晴默默看一眼容祖彥擱在謝曉楠肩上的手,心裏有點點酸,不過她依舊露出職業笑容:“我會盡快的,容董。”
之後容祖彥拒絕了喬如琪提出的一起晚飯,帶着謝曉楠走了。
安晴長長舒一口氣,突然發現,喬如琪用一種饒有興緻的眼光看着自己。
“喬總,你??”安晴尴尬地笑笑。
“一起吃晚飯吧。”喬如琪笑起來:“其實我都定好了,就在旁邊的西餐廳。”
安晴想了想,點了點頭。
吃飯期間,安晴一直在想該怎麽辦。其實安晴也清楚,今天與容祖彥相遇,那麽以他現在的地位,自己真的要悄然離開,恐怕很難。她一邊講着,一邊想着有誰可以幫一幫自己。霍英凡之前的話,突然就浮現在腦海中。
或許,和霍英凡離開,也是一種辦法。她不能留在南城了。今天容祖彥看她的眼神,她知道,他不會放過她的。而在得知謝曉楠的未婚夫就是容祖彥後,安晴自然想到之前謝曉楠失去的孩子一定是容祖彥的。謝曉楠爲了容祖彥付出那麽多,她不能因爲自己的出現而傷害她。不管容祖彥打算對自己怎樣,但他們曾經的那段過往,就足夠令謝曉楠崩潰。
她怎麽能傷害這個看起來脆弱而無辜的女人呢?
“你和容祖彥之前認識嗎?”喬如琪擱下刀叉突然問道。
“啊?”安晴有點慌亂:“喬總怎麽會這樣想?”
“看你倆的眼神就知道了啊。”喬如琪笑一笑:“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們不止是認識吧。”
安晴低頭看自己面前細亞麻的餐巾,微微一笑道:“我們是認識,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就知道。”喬如琪一幅了然的樣子:“容祖彥看你的眼神簡直是咄咄逼人了,可是你一直閃躲,我就想着,你們之前關系肯定不一般。”她善意地朝安晴笑一笑:“他那樣的人,要說沒有幾個暧昧朋友,那才奇怪呢。”
安晴聽到這裏明白了,喬如琪是把她當做容祖彥曾經逢場作戲的對象了,心裏哭笑不得。不過她也樂得喬如琪這樣想,起碼她不會多心其他。
安晴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隻是說:“華茲的招牌牛扒,确實不錯。”
喬如琪别有深意地看着安晴,突然幽幽道:“其實,我也沒有想到,容祖彥會突然決定和謝曉楠結婚。”
“也許謝小姐有特别之處打動了容董吧。”
“可是容祖彥那樣的身份,不是應該娶一個于他事業有益處的妻子嗎?”喬如琪的聲音說不盡的落寂。
安晴覺得自己額上有汗珠滴下,眼前的喬如琪,看來也是芳心暗許容祖彥了吧。當年就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容祖彥,如今,以他的身家地位,恐怕隻多不少。
“愛情,不是利益。和自己愛的人過一生,肯定好過沖着利益而締結的婚姻。”安晴語氣平和,聽不出任何情緒。
喬如琪點點頭,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不說這個了,趕緊吃完,你還要改這個方案呢吧。”
之後的幾次讨論都安排的很緊,每次容祖彥也都會到場,與謝曉楠表現親密,令安晴不由希望他不是在自己眼前做戲,而是真的已經不在在意她了。
歐陽雯芮對于容祖彥沒有半點要改結婚計劃的舉動覺得不可思議。再她看來,容祖彥看到安晴的第一眼就應該直接将她摟進懷裏訴說相思。可是眼下的情況看,容祖彥似乎真的是要選擇謝曉楠了。
她想了很久,終于找了霍英凡商量。她覺得,當初的那些人應該都希望容祖彥和安晴在一起的吧,更何況當年霍英凡與安晴的關系也十分好。
“扣扣”的敲門聲傳來,霍英凡一擡頭,歐陽雯芮站在門邊。
“咦?你竟然會找我?”霍英凡打趣道。他和歐陽雯芮的關系很好,但是照容祖彥的話說,兩個人卻是見不得。每次見面必然會起争執。是謂“見不得離不得”。
“嗯,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歐陽雯芮臉上出現難見的猶豫。
“啊?”霍英凡看着她的神情十分驚訝,玩笑道:“你不會說,暗戀我很久了吧。”
“去死吧你。”歐陽雯芮恨恨說一聲,這就是她和霍英凡每次都會吵架的原因。因爲兩人在對方面前,都是本真。
“那是什麽事啊,看你糾結的樣子。哪裏像歐陽副總。”霍英凡站起身坐到辦公室裏的沙發上,開始沏茶。
“你知道是誰在爲老大做婚禮策劃嗎?”歐陽雯芮開門見山。
“不是說找了個婚慶公司?”霍英凡大大咧咧道:“我覺得你就是管的太寬了。雖然LAP的家務事大部分要你管,可是也不至于管到老大的私事上。”
“哼,要是我沒管,怎麽會發現安晴其實就在南城。”歐陽雯芮對霍英凡對自己的指摘十分不滿。
霍英凡沏茶的手頓了頓,幾乎沒拿穩,他驚詫地擡頭:“你說什麽?誰?”
“安晴啊。”歐陽雯芮拿過一杯茶喝起來:“那天我不是去幫老大看計劃嗎?就看到她了。然後,”她輕輕一笑,頗有得意的味道:“然後我就說我家裏有事,讓老大自己去了。”
“那麽??”霍英凡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們見面了?”
“應該吧。”歐陽雯芮驚呼一聲:“唉呀,你的水餘出來了。”
霍英凡這才發現滾燙的茶水早漫過杯口蔓延了一桌子。他努力強壓下心底的慌亂,容祖彥并沒有跟自己說過,安晴也沒提起過他們的相見,那麽是否說明容祖彥已經開始懷疑他了呢?
“你怎麽了?聽到這個勁爆的消息,傻了?”歐陽雯芮伸手在霍英凡眼前晃一晃道。
“啊,是啊,吓了我一跳。這是真的嗎?你确定你沒看錯?”霍英凡片刻回過神來,鎮定道。
“不會的,我怎麽會認錯安晴呢。”歐陽雯芮瞪了霍英凡一眼。
“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說這個?”霍英凡在想對策了。
“當然不是了。”歐陽雯芮歎一口氣:“我以爲老大看到安晴,就不會和謝曉楠結婚了。可是婚禮的安排根本沒有變,他自己還很上心地去策劃。”
“這樣不好嗎?”霍英凡知道,容祖彥不可能見到安晴後,還能保持一顆淡定的心去準備和謝曉楠的婚禮。
“其實你很清楚,老大爲什麽會喜歡謝曉楠。”歐陽雯芮有點憤憤:“如果不是她長得像安晴,老大會和她在一起?如今正主回來了,她怎麽還能霸占那個位置?”
霍英凡被歐陽雯芮的表現驚吓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沉着聲音問道:“沈子衿對謝曉楠說的那些話,是你授意的吧。”
歐陽雯芮深深吸一口氣,事到如今她自然沒什麽可以隐瞞的。
“是,我是跟沈子衿說老大的前女友一直在糾纏他,所以老大想找一個幌子來讓她退縮。我也隻是想讓謝曉楠看到報導後自己離開。我沒有想到沈子衿會與謝曉楠見面,也沒有想到她會使謝曉楠流産。”
“可是你還是傷害了謝曉楠。”霍英凡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我一直覺得,老大的婚姻是他的私事,無論他娶誰,我們給的隻有祝福。”
“那是安晴不在的情況下。”歐陽雯芮幾乎吼出來:“誰都無所謂,但是我就是不能看着一個和她像的人在老大身邊,讓他自己騙自己。”
“你被安晴洗腦了?”霍英凡沒想到歐陽雯芮這麽大反應,脫口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那是安晴的幸福。”歐陽雯芮落下淚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這麽執着。”
霍英凡歎了一口氣,從茶幾上的抽紙裏抽出一張遞給歐陽雯芮:“這些,不是我們應該去幹涉的問題。老大有他自己的決定,我們應該尊重。”
歐陽雯芮擦擦眼睛,“對不起,我失态了。”她此時已經恢複成了那個LAP裏出了名的女強人角色:“你見笑了。但是,”她頓了頓,口氣堅定道:“我還是保持我的觀點。”說完,她走了出去。
霍英凡看着她離開,突然覺得很疲憊。看來,他得盡快想辦法帶安晴離開了。隻是,他也清楚,在容祖彥已經見到安晴的情況下,帶走她是多麽難的一件事。
除非??他咬咬牙,盡力不讓自己往那方面想,除非,容祖彥自顧不暇,他才能趁機行動。
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辦公桌上的一疊紙上,那是和Linux的合約書。
容祖彥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
霍英凡告訴他,Linux需要的訂單時間很緊,但是萬董在美國度假,要1個月後才能回來。如果1個月後簽了合同再開工,在Linux需要的時間裏一定完不成。Linux那邊表示,爲了在預定的時間将産品使用上,他們可能會找其他幾家一起做。
霍英凡是這樣勸容祖彥的。
“反正你和萬董已經說好了,Linux那邊也願意先付一些訂金。我們不如先開工,将所有的份額都拿到。”
“如果出現其他纰漏呢?萬一Linux改了訂單數量呢?要知道,EPC那邊可是盯我們盯的很緊。”容祖彥猶豫道。
霍英凡在聽到EPC時心裏在打鼓,但是面上不動聲色:“我和萬董說好了,如果他全部給我們,我們可以先開工,但是也要他對于這項産品用在新樓盤的事保密。他也答應了。這樣,EPC不會知道我們是和誰合作的。”霍英凡搓搓手:“我知道有風險,可是就算最後訂單數改了,我們也可以賣給其他人,就是要晚一些時間收到款。”
容祖彥看着霍英凡妥定的表情,想了想,點了點頭。
“好吧,”他說:“交給你了。一定不能讓EPC知道。”
霍英凡不曾想他會這麽輕易答應,心裏打疊的一番話便不用再說,他輕輕地籲了口氣,随意道:“婚禮定在什麽時候?”
容祖彥一愣卻沒有立刻回答,半晌,他才慢慢道:“可能在5月吧。”隻字不提他遇到了安晴。
霍英凡一顆心慢慢沉下去,他知道,其實容祖彥最初是打算在3月舉辦的,不然歐陽雯芮不會那麽着急。此時容祖彥跟自己說5月,這說明,容祖彥的計劃有變,這個“變”,自然是和安晴有關。
霍英凡疑心容祖彥已經不再那般信任自己,所以接下來他要做的事,一定得更加更加小心。他思量着,還得再詳細地計劃一下才好。同時,他需要讓安晴答應跟自己離開。否則,他做的一切,隻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謝曉楠覺得,容祖彥最近很不對勁。
自從婚禮的各項細節都敲定好後,安晴用了最快的時間将所有東西都準備好,又邀她親自去檢驗了那貝殼的拱門和涼亭,帶她去看了場地,甚至還布置好了一次讓她看看哪裏不滿意,效率之快令謝曉楠咋舌,同時也給謝曉楠一種她想盡快做完了事的感覺。
按照先前的計劃,婚禮将在春風送暖的3月舉行。南城的夏季開始的很早,往往4月裏天氣就熱起來,因此3月是最佳的結婚時段。喬如琪也配合地将場地安排好,隻等謝曉楠給出最後準确的時間了。
爲此,謝曉楠鼓起很多次勇氣想問容祖彥,很多時候,她都已經問出口了,可是也不知是自己聲音太小,還是容祖彥想事情想的太專心,竟沒有聽到。她覺得氣餒,心裏有些不快賭氣似地不願再問,便擱了下來。
直到前一天,安晴打電話來說自己手上要接另一個案子,需要趕緊跟她确認好時間,才能安心。謝曉楠才發現自己竟然拖了這個問題很久,自己都有點看不起自己的小心。可是,這并不怪她,自從容祖彥見到安晴之後,他對謝曉楠的态度,卻慢慢變了。不再如同在巴黎時那般恩愛,當她是珍寶。也和曾經雖然淡淡卻滲透到心底的關切不同。容祖彥顯出疏離,雖然他依舊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同健身郊遊,與曾經沒什麽不同,甚至多了時間陪她。可是,謝曉楠潛意識裏覺得,容祖彥對于自己沒有從前上心了。
是因爲他們确定了婚姻關系嗎?還是因爲日日相見,所以感情看起來很淡?難道婚後也會是這樣?
謝曉楠想到曾經讀過一本書,上面說夫妻之間往往每天的對話不超過10句。可那說的是已經長久的夫妻,往往過了7年之癢,即使不說話,但是心有靈犀,不說話也好像交談過。那樣的愛情更像親情般,如細水長流,如空氣般看不見,卻已滲透到生命中,如握着右手的左手,可能沒有感覺,卻不能失去??
可是,她與容祖彥,還沒到這個份上啊。
謝曉楠想着自己近日來的行爲,會不會有令容祖彥不快的地方。這樣一想,頓時不安起來,總覺得自己好像哪個字會讓他不快,或者哪件事沒做到他的心上。
其實她不過是在杞人憂天,容祖彥并非小氣的人,也根本不會去介意她語言中的一些歧義,舉止上的一些不妥。
容祖彥之所以出現冷漠,不過是不敢面對謝曉楠。好像夢遊的人突然驚醒,發現自己正在夢遊一般,已經無法自己欺騙自己了。謝曉楠這劑麻醉劑,在他身上已經失去了作用。
但是他難以啓齒,從道義上,他也無法抛棄謝曉楠。
這天晚上,容祖彥特意到很晚他認爲謝曉楠已經睡下的時間才回到家中,李阿姨和張阿姨已經睡着,房子裏靜悄悄的,卻留有一盞燈。
他輕手輕腳地走上二樓,打算就在書房湊合一晚。不想剛一進門,就看見謝曉楠靠在書房的轉椅上睡着了。
聽見門響,本來就沒睡實的謝曉楠醒了過來,看見門外站着的容祖彥,心裏突然十分委屈。
這已經是半個月來,容祖彥再一次在淩晨才回家了。謝曉楠覺得,容祖彥好像是在躲着自己。
“祖彥,你回來了。要不要喝點糖水?”她迅速站起來,一臉倦容。
“不用了,你怎麽睡在這裏?”容祖彥看着她的憔悴,心裏有絲絲心疼。
“你最近總是早出晚歸,我有事想問你。”謝曉楠還是端來一碗蓮子羹給容祖彥:“最近這樣忙?”
容祖彥沒有否認,隻是低頭喝着湯,好像這樣就能逃避謝曉楠的問題。
“什麽事?”他将湯喝完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