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曉楠已經随容祖彥來法國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裏,他們住在香榭麗舍大街附近的酒店裏,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後在街上尋找美食。
謝曉楠驚訝地發現,容祖彥對巴黎很熟悉,那些藏在彎彎角角裏的地道的餐廳都能被他一一找出來,然後帶着她大快朵頤,體會真正巴黎人的日常生活。或者,在夜色闌珊之時,兩人換上正式的禮服,在優雅華麗的餐廳裏,品嘗最棒的法國大餐,耳畔傳來小提琴聲,空氣裏有葡萄酒和栀子花的香氣,一切都如同夢幻般美好。
他們常常手挽着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散步,或者坐在街頭的長椅上看街景。眼前人潮如織,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表情。容祖彥會與謝曉楠猜測,這個路過的人是做什麽的,那個停駐的人,又有怎樣的心事。
謝曉楠看着這些人,每個人都帶着自己的故事,過着自己的生活。看起來溫和的表面下,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如魚飲水,冷暖自知。這樣想着,眼前似乎在上演着一幕幕話劇一般,閑坐的時光,也變得有意思起來。
但是大多數時候,容祖彥喜歡與她并肩在塞納河邊漫步,走過那一座座橋,看太陽升起又落下眺望裝滿鮮花的沿街陽台,看河邊風雨無阻的賣畫人,也欣賞數不勝數的哥特式尖頂藝術。甚至有一天,他們就在河邊一間咖啡廳裏待了整整一天,容祖彥沒什麽話,隻是看着窗外,看不同光影下的巴黎,從甯靜,到喧嚣,到熱情,再歸于平和。
謝曉楠已經習慣了他在巴黎期間的靜默,兩人就仿佛相伴許久的愛人,不需要多說話,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便已足夠。
轉眼間,他們回去的日子快到了。前一日的白天,容祖彥陪謝曉楠在老佛爺購物,隻要是她喜歡的,他都會買下給她,仿佛是在彌補什麽。淺淺地,謝曉楠覺出不對勁來,那些哪怕是她多看了兩眼的,她也會買下,這令謝曉楠不安起來。她幾次勸說容祖彥,自己并不十分喜愛某樣東西,但是容祖彥的笑容裏都是寵溺,仿佛他虧欠了她很多,隻能用各種東西去彌補。
“沒關系,”他這樣說:“你喜歡開心就好。也不是很貴。”
那一晚,她本想早早休息,都洗漱過了,容祖彥突然道:“我們出去走走。”
對于他的心血來潮,謝曉楠也不足爲奇,以爲他不過是在附近走一走,當下随便穿了件衣服,卻發現容祖彥直奔艾菲爾鐵塔而去,恰好趕上最後一班登梯。
因是最後一班,塔頂上的遊人很少,和他們上次來不同。謝曉楠被呼啦啦的大風吹得直縮肩膀,退退縮縮地站在後面。容祖彥卻直接走到了欄杆前,深深吸一口氣,回頭朝她一笑,那笑容就好像此時從這塔頂看下去的巴黎的夜,絢麗迷人。
“曉楠,來。”他的聲音被風吹得破碎,可是手卻堅定地向她伸出去。
謝曉楠迎着那手,再不那般抖抖索索,毫不猶豫地踏前一步。
在她将手交到那隻寬厚溫暖的手掌中的刹那,面前高大的男人突然單膝跪地在她面前,揚起那張從來都成熟穩重,仿佛任何事都不能令他皺眉的臉,笑容好似夏日正午的陽光,燦爛得令人無法直視。而他的另一隻手中,不知何時變出一枚璀璨如星子墜落的鑽戒,碩大的鑽石發出令人贊歎的光芒,與他溫柔的話語一起,令謝曉楠毫無準備地深深陷落。
“嫁給我好嗎?曉楠。”
淚水一下模糊了謝曉楠的雙眼,順着她的臉頰淌下,灼燒着她的心。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要伴随他跪下去。
“我願意。”她哽咽地答道:“我願意。”
恰在此時,腳下綻放起無數絢爛的煙花,一簇簇一朵朵,就像開在暗夜的花。
謝曉楠從來都是在地面上仰望煙花,這是第一次,在這樣接近雲端的地方看到,趁着下面長河般流離的燈火,她隻覺得一切恍然如夢,就像她與容祖彥的第一次相遇。
可是身邊傳來容祖彥低低而有磁性的嗓音,那聲音充滿了魅惑。謝曉楠覺得,哪怕此時容祖彥要自己和他一起跳下這鐵塔,她也願意。
“我愛你。”容祖彥的聲音伴随着周圍響起的掌聲、口哨聲,還有那個溫熱的吻,一直到很久以後,都留駐在謝曉楠的耳邊唇上。
謝曉楠看着腳下神秘幽深而又熱烈奔放的巴黎,看着它展露出自己從來不曾發覺的華彩,隻覺得,世界都在腳下了。
當夜她興奮得難以入眠,容祖彥卻在好像卸去了重擔一般,早早睡去。謝曉楠睡不着,幹脆起來,看看表,是當地時間淩晨3點,算一算,國内正好是9點,喬如琪應該已經起來了。這樣的好消息,她自然是第一時間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分享。
喬如琪自得知謝曉楠與容祖彥去了巴黎,再回憶之前的幾次見面,容祖彥對謝曉楠與以往不同的态度,接到這個電話時,便隐隐猜測到,謝曉楠終于等來了她想要的。
果然,電話那邊謝曉楠的聲音興奮異常,完全聽不出她是在當地淩晨3點應有的狀态。
“琪琪,我太高興了,太興奮了,我一定要你第一個和我分享這個好消息。”謝曉楠站在酒店的陽台,眼前是進入沉睡中的巴黎,好似一個娴雅靜默的貴婦人,但在太陽升起時,便是活力四射的妙齡女郎了。
“容祖彥向你求婚了?”喬如琪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高興。
“嗯,你怎麽知道?”謝曉楠問道。
“肯定啦,不然半夜3點你會打電話給我嗎?”喬如琪笑着,桌面上的鏡子裏,卻暴露了她冷冷的眼睛。
“怎麽辦,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啊。”謝曉楠充滿了幸福的聲音一下下刺激着喬如琪。
“你掐一下自己,看看疼不疼好了,呵呵。”喬如琪覺得眼角微涼,心裏是苦的。
“你知道嗎,他是在埃菲爾鐵塔上向我求婚的呢。”那邊謝曉楠絮絮叨叨說着容祖彥求婚的場面,幸福難以自抑。
“真浪漫,完全看不出,容祖彥是這樣的人。”喬如琪漫不經心地應對着,卻發現自己越聽,越覺得難過。
“琪琪,你也趕緊找一個男朋友吧。”謝曉楠自己幸福,便也想着要好朋友幸福。
可是,她不知道喬如琪心裏的人是誰,更不知道,自己這番話在喬如琪聽來,是多麽的諷刺。
“好啦,我的事你就不要費心啦,還是好好想想婚禮啊什麽的吧,準新娘子。”喬如琪拿起一支筆在紙上亂畫,好像她現在複雜的心情。她嫉妒謝曉楠,完全受不了她這樣好像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的樣子。可是她是她最好的朋友,雖然,容祖彥向謝曉楠求婚時,就是自己失戀時,可是,她不是應該爲朋友高興嗎?
“親愛的曉楠,如果我算的沒有錯,你那邊是半夜3點吧。你不睡覺,你家容祖彥可該擔心了。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們好好聊啊。”喬如琪的聲音裏都是關心。
“嗯,我們明天晚上的飛機。那我們回來見哈。”謝曉楠也覺得自己興奮過了頭,悄悄看一眼床上睡得很熟的容祖彥,一股暖意從心底湧上,她挂了電話,蹑手蹑腳地走到床邊,在容祖彥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别走??”夢中的容祖彥發出呓語,他的聲音充滿了留戀,令謝曉楠心好似被小兒的手捏了一把,酸得疼起來。
“我在,祖彥。”她附在他耳邊:“我也愛你。”
容祖彥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謝曉楠與容祖彥返回南城後,搬入了容祖彥市區内的一處别墅中。
這片别墅區坐落在栖雁湖畔,另一邊是市中心難得的高爾夫綠茵翠地,小區裏繁花碧樹層層掩映,小橋流水錯落有緻,台地的高低錯落和植被的參差多态營造出豐富的立體園林景觀,一步一景,移步景換,美妙非凡。又有很多樹,從夏季的青蔥到秋季的明亮,從冷淡的冬天到蠟筆畫一樣的春天,園林展現出四時的美麗。是十分優美的鬧中取靜的豪宅。
謝曉楠并不知道容祖彥在這裏還有一幢别墅。因爲湖對岸便是她與他第一次相見的地方。容祖彥的這套别墅的私家花園直通水邊,光線柔和的飄台上,整座栖雁湖曼妙的湖景輕松納入眼底。?還有一個小小的碼頭,拴了一艘小木船。湖上時時有成對的鴛鴦野鴨遊過,又有白鳥振翅,從一邊的樹林飛到另一邊,驚起湖水的漣漪,素華動人。因爲對岸是咖啡廳,遊人的笑聲、咖啡廳裏的音樂聲隔水傳來,所以也不會顯得很寂寞。
别墅很大,陳設也十分精美。謝曉楠開始以爲這是容祖彥爲了兩人結婚買的婚房,住進去才知道,容祖彥在開盤時就買下了,彼時,他們還不相識。
之後便是忙碌地準備婚禮。容祖彥太忙,又覺得婚禮對于新娘的意義更加非凡,便都讓謝曉楠去定,但諸事繁瑣,在容祖彥的示意下,歐陽雯芮派了個人協助謝曉楠,這個人,正是李阿姨的女兒,付琴琴。
喬如琪本以爲謝曉楠回來,會時常與自己相聚。不想除了她回來的第二天兩人見了一面之後,謝曉楠就不見了蹤影。她心底有點不平,便沒有主動去聯系謝曉楠。過了快半個月,她自己也想通了,終于還是打了電話。
“曉楠,最近在忙什麽啊,也不見你找我。”喬如琪的口氣裏有點點責怪。
“别提啦,最近在忙婚禮的事。祖彥什麽都不管,都交給我,我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啊。”謝曉楠洩氣地說。
“這還不簡單,找個婚慶公司不就好了嗎?”喬如琪撇撇嘴,在她看來,這是很簡單的事。
“找婚慶公司我肯定也想過啊,可是祖彥嘴上說我喜歡就好,但是歐陽派來的小姑娘說,歐陽讓她轉告我,這是LAP的大事,得襯得起LAP的臉面才對。”謝曉楠的聲音低低的,略帶了不滿。
“歐陽?歐陽是誰啊?”喬如琪一臉茫然。
“就是LAP對外公關部的老總嘛。是最早跟在祖彥身邊的人。我也不好不聽啊。而且人家說的在理。”謝曉楠爲難道。
“也是??”喬如琪沉吟了一下,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麽事,幫你參謀參謀喽。”
“太好了琪琪,我愛你。”謝曉楠發出一聲 歡呼:“我還怕你忙,不敢跟你說呢。”
“我們誰跟誰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喬如琪笑道。
“謝謝你,琪琪。不過,歐陽也特意交待了,最近是非常時期,所以讓我在婚禮前,都不要說出新郎是誰。”
“非常時期?怎麽了?”喬如琪一驚,忙問道。
“具體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們的新産品占了另一個公司的份額,那個公司有點黑社會的背景,所以??”謝曉楠将自己打聽到的一點告訴了喬如琪。
“我明白了。”生長在巨富之家的喬如琪自然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之前容祖彥與沈子衿傳出绯聞,正好是在謝曉楠初懷孕的時候,那麽這樣看來,其實他是爲了保護謝曉楠,卻不想,陰錯陽差地,讓沈子衿犯了錯。
“對了,我突然想到一個人,一定能幫你籌劃好。”喬如琪随手翻着辦公桌上的一些文件,看到其中一份時,眼前一亮。
“誰啊?”謝曉楠此時正被這些事搞得焦頭爛額毫無頭緒,聽到喬如琪這樣說,自然很好奇。
“Sunny啊。她之前爲華茲設計的宣傳方案非常棒。我聽說她們公司也接高端婚慶,反正你家容祖彥又不差錢,不如找她啦。熟人,我們也放心。”喬如琪手邊正是安晴所在的公司與華茲二次合作的意向書,她便想到了安晴。
“是啊,我怎麽沒有想到!”謝曉楠的聲音裏突然多了活力,顯然,她也被這個提議打動。
“剛好她最近負責我們公司的另一個宣傳,我問問她好了。”喬如琪說着就想給安晴打電話。
“不如約出來見個面吧。”謝曉楠想了想,她最近幾天都是在家看一些婚慶的範例,也待得煩了。
“好,我約了她給你電話。”喬如琪也很歡快。不知爲何,她對安晴總是有莫名的好感。
于是約了次日一起喝早茶,就在華茲總部所在的酒店中餐廳裏。
喬如琪與謝曉楠早早便到了,付琴琴因爲是歐陽雯芮派去的,所以近幾日幾乎像是貼身丫鬟一樣,隻要謝曉楠出門,她必跟着。
趁着付琴琴去洗手間的工夫,喬如琪朝她離開的方向撇撇嘴:“這是來幫你的,還是來監視你的啊?”
謝曉楠苦笑道:“沒辦法啊。”
“你跟容祖彥說了嗎?你可以說不用她啊。”
“我說了,可是祖彥說歐陽也是好意,再沒說别的了。看樣子,是他默許的。”謝曉楠低聲道。
“唉,真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喬如琪歎一口氣,将自己前一日找出的幾個婚禮案例拿給謝曉楠看,兩人便在讨論是用粉色,還是用紫色爲主題。
她們正說着,安晴到了,聽着她們的讨論不由道:“粉色用的太多,難免流俗。紫色給人的印象除了神秘,還有憂傷,都不适合作爲婚禮的主題。”
兩人聞聲看去,之間安晴笑盈盈站在謝曉楠身後,她這一日穿了一件白色大衣,頭發還是如往昔一般盤在腦後,但是因爲算朋友聚會,隻是松松的用幾枚珍珠發夾固定,因此,便有幾縷碎發從鬓間垂落,看起來與往日的幹練不同,多了幾分親切的暖意。
喬如琪眼尖,一眼看出那件外套是Chanel的新款,發夾也出自同一品牌,她想到暗中打聽的,安晴不過是普通人家出身,在公關公司裏薪水雖高,但不至于到能随意買Chanel來穿的地步,因此心中生出點疑惑來。但轉念一想,霍英凡現在不是正在追求安晴嘛,他送的話,就一切都說的過去了。
其實這身衣服,是那一日霍英凡惹她不快後,買來賠罪用的。但霍英凡知道如果當面給她,她一定不會收,正好安晴現在住的地方是他幫忙找的,因此直接讓店鋪寄去,安晴沒辦法,隻好将衣服的款子打到霍英凡賬戶上,這下這衣服才算是自己買的,穿起來也心安。唯一心疼的,是那筆錢。
謝曉楠沒有注意,她親熱地拉了安晴坐到身邊,指着眼前幾分方案道:“Sunny,你快幫我看看,哪個好?”
安晴一一掃過,沉思了片刻道:“都還不錯,但是這些是根據新人專門訂制的。我聽喬總說,你先生很有地位,我想,如果參考别人的方案可能并不合适。”
謝曉楠點點頭:“我從未做過這些事,所以,還得請你幫我出出主意了。”
安晴看着她可憐巴巴的神情,與喬如琪相視一笑,然後道:“我不知道你先生的性格和喜好,不過昨晚匆匆想了幾個方案,要不你看看?”
謝曉楠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不疊地點頭,然後和喬如琪仔細地聽安晴講起來。
付琴琴百無聊賴地坐在一邊,看着面前三個打扮精緻入時的女人在讨論一個個夢幻般的婚禮,她聽着都十分向往。可是再一想,這樣的婚禮與她何幹?夢幻是夢幻,但是這個夢是用錢堆出來的夢幻,以她的條件,根本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婚禮。
她想着,看着坐在兩人中間的謝曉楠,想起自己母親常常羨慕地念叨着爲什麽謝曉楠有這樣好的運氣,心底多少有點不平起來。
她本想找個理由開溜,但是突然想到派自己來時歐陽副總特意的交代,又老老實實坐在那邊,仔細聽着三人的對話,觀察起她們來。
這一觀察,她突然有了個發現。
這個Sunny,怎麽看起來這樣眼熟?可是她确定自己從未見過Sunny,再看一看,她看出來了,原來Sunny與謝曉楠長得有7分像,不過比謝曉楠要好看一些,或者說,氣質要更勝一籌。
“要先看酒店,然後定主題比較好。”安晴到底還是專業,她解釋道:“每個高級酒店都有自己的風格,如果能對應上,肯定是最好的。”
“酒店不用愁,你想要什麽風格,我就給你什麽風格。”喬如琪拍拍胸脯道:“肯定是在華茲了。所以一切都好說。”
安晴點點頭:“其實我有一個想法,隻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接受。”
“是什麽?”謝曉楠很好奇。
“海邊婚禮,你覺得如何呢?”安晴笑得狡黠。
果然,謝曉楠被這個主題吸引,直要安晴講詳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