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很幹淨,隻是有灰塵的氣味。謝曉楠看着,沒有挂飾,抽匣裏幾張過時的CD,後備箱裏也是空空的。她略有些失望,同時也很歡喜。
就在要下車時,她的餘光落在副駕駛的椅子下,一張揉成小小一團的白色紙巾映入眼簾。
謝曉楠的手幾乎是顫抖地将那紙巾小心鋪開,很幹淨,除了一個褪色的唇印。
周圍靜極了,甚至能聽到風聲和海濤聲。謝曉楠心中漫上深深的不安與痛楚來。她突然後悔自己出來散步,後悔自己與那保安的交談,更後悔自己竟然跑到這車上來。她深深懷念起屋子裏溫暖的空氣來,起碼還有許阿姨和李阿姨能陪着說說話,也能看看電視。
謝曉楠幾乎是逃一般走回房子,在許阿姨和李阿姨詫異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睡衣躺在床上半晌,一直說服自己,那口紅印不能說明什麽,看樣子也是很久了,也許,也許是容祖彥認識自己之前,某個前女友留下的吧。
她這樣想着心裏還好受一些,這才下去到客廳,李阿姨正與許阿姨在廚房準備午餐,她便搬了椅子與她們聊天。
就這樣一周裏容祖彥卻沒有再來,謝曉楠幾乎憋得發狂,又因爲容祖彥沒有來而委屈、猜疑。許阿姨見她情緒不對,便建議她回去市區住今天,見見朋友。
與容祖彥通了電話,那邊答應了,讓她住到嵘園去。正好李阿姨要回家一趟,便一同坐車回了南城。
“謝小姐,這兩天我就住回自己家裏。”李阿姨到了嵘園,向謝曉楠告别。
嵘園的房子因爲是容祖彥一個人常居的地方,因此并不大。此時謝曉楠回去,許阿姨自然是跟她一起住,李阿姨知道容祖彥不喜歡人多,便說自己回家住,隻白天來打掃。
謝曉楠自然是答應了,她休息了一會兒,便邀了喬如琪一起吃晚飯。
李阿姨回到家,付琴琴正好下班,見到媽媽在家十分驚訝。
“咦,媽你怎麽回來了?”付琴琴一邊将外套挂在門後的釘子上,一面道。
“謝小姐回來了,這幾天我就住在家裏。”李阿姨正在炒菜,看見付琴琴忙問:“你在公司裏實習的怎麽樣?”
付琴琴點點頭,她十分珍惜這份工作,再加上LAP裏青年才俊也多,能接觸到的優質男也不少,“績優股”她可望而不可及,但怎麽也要找一支“潛力股”,起碼以後不會像自己的父母那樣,爲一點工資而勞心勞命,花錢縮手縮腳的。
“哎呀,這是新衣服?”李阿姨端了盤香菇青菜出來,一眼看見付琴琴挂在門上的外套。
“嗯。”付琴琴用手拈了一根菜放進嘴裏:“打折買的。”
“又亂花錢。外套你不是還有2件麽。”李阿姨有些心疼,看那衣服的面料,應該不便宜。
“我現在在大公司上班了。你沒見我們同事都穿的什麽,一個個都是名牌。就我原來那些衣服,我都不好意思穿!”付琴琴撇撇嘴。
公關部是LAP裏美女最多的地方,再加上屬于“對外”的部門,公關部的女孩子們在打扮上非常用心。付琴琴之前生活的圈子都是平民的階層,那些奢侈品隻有在櫥窗裏看的份。一時間周圍充滿了這樣那樣的大牌,她一時間目不暇接,覺得自己也應該擁有才對。
“對了,媽,上次容董送你的圍巾,給我用吧。”付琴琴走到廚房裏道。
李阿姨搖搖頭:“小小年紀穿什麽名牌。好好賺錢找個好老公才是真。”說完看看逼仄昏暗的廚房,還不如别墅裏傭人房的洗手間大,不由歎一口氣,自語道:“怎麽人家就那麽好命。”
“媽,你說誰好命啊。”付琴琴幫着切菜,看李阿姨皺眉問道。
“謝小姐呗。你要有人家一半好命,我們也不用住這樣的地方了。”李阿姨将菜扔進鍋裏,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她專心炒菜,卻沒有注意到付琴琴臉色變了變。
“唉??”付琴琴也歎口氣:“那樣的命,也是不錯了。”
“怎麽,你還看不上?”李阿姨白一眼付琴琴。與謝曉楠住在一起的一周裏,通過聊天,李阿姨才知道謝曉楠不過也是一般人家出身,如果不是無意間遇到容祖彥,也不過就是個在公司裏打工的普通白領。
“哼哼,這你就不知道了。”付琴琴一幅知道什麽的樣子,湊到李阿姨耳邊悄悄道:“我們容董,根本就不是喜歡她。”
“啊?”李阿姨驚得鍋鏟都掉在了地上,她轉身看站在一邊的付琴琴:“不能亂說話!”
“我不騙你。”付琴琴撿起鍋鏟道:“我在公關部,很多關于LAP的消息都被壓下來,隻有我們知道。”付琴琴笑得得意,又故作神秘道:“我們容董,是要和沈子衿結婚的。”
“沈子衿,那個大明星沈子衿?”阿姨吃驚地問道。
“嗯。不過公關部把相關報道壓下來了。你想,如果不是真的,幹嘛要那麽費勁。”付琴琴拿起一根洗好的黃瓜咬一口:“我之前也很羨慕謝小姐啊。可是現在覺得沒什麽好羨慕的。昨天又有記者拍到容董跟沈子衿的照片呢。”
李阿姨想了想點點頭,心裏突然覺得謝曉楠可憐。
“難怪容先生一周都沒有來。”李阿姨歎一口氣:“可憐謝小姐,都有孩子了。”
“就是嘛。我們一直以爲容董這下會結婚了。可是我們部門的歐陽副總,那天吃飯時根本不在意,直接說不可能。”付琴琴靠在門上跟自己的母親八卦。
“那天我們聚餐,歐陽副總是公司創立時就在的,和容董的關系非常好。”她慢慢道:“謝小姐懷孕的事也不知是怎麽傳出來的,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天我們問她是不是容董要結婚了。她想都沒想就說不可能。要不是知道什麽,怎麽會那麽幹脆。”
付琴琴又咬了一口黃瓜,“然後我就問旁邊的張姐,謝小姐不是懷孕了麽,爲什麽不結婚啊。張姐才告訴我,容董和沈子衿有绯聞的。容董是什麽人,一向很注意避免绯聞什麽的,這次能三番五次被記者拍到,肯定是有問題啊。”
李阿姨“嗯”了一聲,将手上炒好的菜給付琴琴:“端過去。盛飯吃飯了。”
付琴琴說完這樣的八卦,自己心裏也十分滿足,當下笑盈盈接過菜,轉身來了句:“所以這樣的好命,我甯願不要呢。”
李阿姨愣了愣,想到謝曉楠的善良和溫和,心裏不免唏噓,而她也很清楚,謝曉楠非常想與容祖彥結婚,不是因爲容祖彥的億萬财産,而是單純的,她就是愛他這個人。
因爲前一日付琴琴的“爆料”,第二天李阿姨到嵘園的時候,看見謝曉楠的心情就與以往不同。她覺得謝曉楠是可憐的,爲了男人生孩子卻得不到名分,最可悲的是,她自己卻完全不知道。
當然李阿姨不可能跟許阿姨講這個事,她隻好埋在心底。面對謝曉楠的時候,心情就頗複雜。
謝曉楠自然沒有注意到李阿姨看自己的目光不太一樣。她忙着和各個朋友相聚。分享自己的喜事,大家都說容祖彥一定會與她結婚,之前不提隻是要做好心裏準備和其他各方面的準備。謝曉楠覺得大家說的有道理,心情更加好起來。
謝曉楠回到南城的第三天,容祖彥終于從冗雜的公務中脫身,晚上陪她一起吃晚餐。
謝曉楠是在下午接到容祖彥的電話的。那時她正在逛街,容祖彥直接告訴了她晚餐的地址便匆匆挂斷了。謝曉楠聽到餐廳名字時先是一驚,之後巨大的喜悅逐漸湧上來。容祖彥說的餐廳,在南城非常著名,環境優雅,菜品不錯。更重要的是,它也是著名的求婚勝地。
謝曉楠立刻回家換衣服打扮,花燈初上時,她已與容祖彥面對面坐在餐廳中了。
餐廳裏燈光幽暗,桌上一枝玫瑰靜靜綻放。落地窗外是華麗的大草坪,草坪上有一個圓形的噴水池,是天使的雕塑,栩栩如生。此時夜幕降臨,燈光打在那天使身上,散出聖潔的光輝。而噴泉叮咚,水光清透中泛出七彩燈光,使一切如夢似幻。
容祖彥隻顧切着自己面前的牛排,并不看謝曉楠,偶爾一兩句交談,也不過是例行公事一般。無非是問她這幾天的身體,住的舒服不舒服。而對于自己7天都沒有去看她,在她住嵘園的幾天裏,自己卻住去了别的房子,一點解釋都沒有。當然,謝曉楠也沒有不識趣地問。
畢竟,這樣浪漫的環境,一切都要朝着幸福甜蜜去營造,怎麽能說出責備他的話題呢?
可是,整個用餐期間,容祖彥都沒有任何表示,仿佛這隻是一頓簡單的晚餐而已。
謝曉楠從落地窗上看他二人投射上去的影子,那個女子一襲黑色露背的晚禮長裙,戴一對翡翠吊珠的耳環,十分優雅。而她對面的男子,一身正式的西裝,袖口的鑽石袖扣不時反射出一道流光。這樣的一幅剪影,怎麽看都是浪漫而高雅的,是求婚的架勢。
慢慢地,謝曉楠自進來餐廳時因期盼而激動緊張的心情逐漸變得失望起來,尤其當最後一道甜點上來,她依舊沒有像小說的女主角那樣在點心杯裏找到戒指,這失望便沉到心最底處,仿佛千斤巨石落入井中一般,令她有些呼吸困難起來。
也許,容祖彥會在其他的時刻将戒指拿出來。謝曉楠環顧了隻有他二人的餐廳,夜色如沉靜的大海,城市中心的明亮燈光映亮了天上唯一一朵白雲,好似大海裏的孤舟一般。落地窗外有高大的樹木,即使在冬日裏依舊枝葉萋葳,迎風微微搖擺,仿佛此時謝曉楠忐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