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變色龍喂了幾隻蟋蟀,那貨在玻璃箱裏鼓着眼睛看她,她逗了它幾下,看它理也不理,便放棄了。她忽然想到上次讓姜唯明研究的那塊殘片不知道怎麽樣了,看來也隻有等姜唯明回來後再問他。
懶得再跑回去睡,姜璃洗了個澡,準備就在這裏睡了。雖然她搬了出去,但她以前的卧房姜唯明一直留着,生日買的玩偶、學校的獎狀都還在,跟她搬出去前一樣。
姜璃也不是完全不回來住,有時在這裏蹭飯,懶了就不回去了,所以被子什麽的都是幹淨的。但今天躺在床上,她竟然失眠了,想到晚上嘴饞和泉朵喝了咖啡,導緻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幹脆又爬起來,從陽台拿了拖把開始打掃衛生,她以前試過,一失眠就打掃衛生,等打掃累了,一倒床上就能睡着,至于看電視、看英文字典,對她是沒有用的。
将客廳卧室拖了一遍,她又跑去姜唯明的書房。書房一如平常一樣的亂,姜唯明是典型雙子座的性格,感情方面花心,連愛好方面也時常變,比如有一陣喜歡收集古董,玩一陣又去學書法,沒有學幾天又開始學古琴,總是買一堆貴得要死的東西回來,最後因爲愛好的轉變被束之高閣。
書房裏擺的全是這些東西,亂七八糟到處放。姜璃打開書架下的櫃子,準備把這些“愛好犧牲品”收起來,發現櫃子裏早就堆滿了,是姜唯明早些年收集的古董,有真有假,有上品也有赝品。姜璃當時還小,也不太記得姜唯明到底收集了些什麽,而姜唯明也從不仗着姜璃有特殊能力讓她分辨真假,當她是搖錢樹,反而從知道她有這個能力後,就再也不收集古董了。用他的話來說:人總有貪欲,他也有,所以在這個貪欲隻是萌芽前,先扼殺掉,反正他絕不會利用自己的女兒。
想到這裏,姜璃笑了笑,反正睡不着,就一樣樣地拿出來看,正好看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也不會告訴姜唯明,還是會一樣樣地放回去,就當好玩。
瓷器居多,當然赝品居多,有個八寶紫金玉碗是真的,還有幾個酒盞也是真品。她一樣樣地往外拿,最後看到櫃子的角落裏放了個紅木的小盒子,應該是件首飾,她拿出來打開看,人當即就愣住了。
是一隻耳環,金絲盤成蓮花,上面鑲着寶石。姜璃的心跳莫名加快,拿着紅木盒子又跑回自己的卧室,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調出今天在博物館拍的那隻梳妝盒的照片,放大了與手中紅木盒子裏的這隻耳環對比。
一模一樣。
難道少了一隻是很久以前被自家老爹買回來了,一直塵封在書架下面的櫃子裏?是不是太巧了?還是隻是仿品?
她小心地将那隻耳環自紅木盒子裏拿出來,放在手心閉上眼。
是真是假,一辨就知道了。
眼前猛然一黑。
耳邊傳來鑼鼓唢呐聲,吹吹打打的。
是哪裏死了人嗎?但是曲調卻是喜氣的。
身子一直在晃,如同處在一個晃動的空間,她想,她可能是睡着了,被晃得頭昏腦漲不得不醒過來。
睜開眼,情況有些不對,她定了定神,手迅速地掀開頭上的布。
紅蓋頭?
她在轎子裏?
開什麽玩笑?
吹吹打打未停,她不死心地掀開轎子旁邊的簾子看,還沒掀開,外面就有一隻手将簾子拉回去了。
一定又是做夢了,她心裏想,因爲她根本就在打掃衛生整理房間,怎麽可能在轎子裏,還蓋着紅蓋頭?
她伸手想對着手咬一口,毫無意外地看到那隻手不是自己的,就如同上次她莫名地成了紫楓道人一樣。
她咬了一口,不疼。
是夢。
不過,是不是有些古怪,她以前從來不做這樣的夢的,而且太真實。
她來不及細想,隻覺得轎子更用力地晃了一下,落地了。吹打聲更厲害,伴着鞭炮聲,然後轎子猛地前傾,轎門被撞開了,她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反應,竟然将紅蓋頭又蓋上了。
然後有一隻手伸過來牽她,再接着她就被那隻手的主人背在了背上。
她稀裏糊塗的,一邊想着要不配合算了,一邊想着大呼一聲:你們到底是什麽情況?
最後還是配合了,她想,反正是夢,且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麽。
于是,她被牽來引去順從地參與了一次古代的隆重婚禮,導緻她有些想知道與她在夢裏成親的老公到底長什麽樣子。聽說是永遠看不清臉的,因爲她以前也聽朋友說做過類似的夢,比如她夢中忽然有了個男朋友,兩人相親相愛,卻怎麽也瞧不清對方的臉。
最後她被送進了洞房,她蓋着蓋頭看不到,但似乎聽到一個老婆子的聲音,說了幾句吉祥話,然後湊近她又說了幾句洞房注意事項,多少有些少兒不宜。旁邊有竊笑聲,被老婆子吼住了,她在蓋頭下倒是聽得臉不紅心不跳,心裏隻是想着,難道這次做的是個春夢?
終于那群人也走了,房裏安靜下來,她才掀開蓋頭,隻看到一對龍鳳燭閃着,她在一間完全古風的房間裏,到處是喜氣的紅色。
上次是變成男人紫楓,這次是個女人,她有些好奇自己在夢中長什麽樣,于是直接就走到了梳妝台前。
鏡子不似現代的那麽清楚,但可以看到一張隻有巴掌大小完全陌生的臉,很年輕、很美麗。她盯着,不由得想,上次是紫楓,這次是這個女人,爲什麽夢中的自己不是自己呢?而且夢有這麽真實嗎?
她盯住鏡中的自己,猛然間又愣了下,不對,她用手抓住在她耳朵上晃動的耳環。
金絲盤成蓮花形狀,鑲着寶石,這不是在博物館和家裏看到的那隻耳環嗎?她慌忙地取下一隻放在手中看,沒錯,一模一樣,不過是成對的,全新的。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她下意識地看向擺在梳妝台上的梳妝盒,榆木盒子,跟博物館看到的也是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它也是新的。
難道她在夢中成了那個官太太?
正驚訝,猛然聽到外面有聲音傳來,她吓了一跳,又跳回床上,用蓋頭将自己蓋住,且看看後續發展再說。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又關上,她正襟危坐,側耳聽着那腳步聲向自己走近。
直到腳步聲在她身前止住,頭上同時一輕,是蓋頭被挑開,一個高瘦的身影站在她的眼前,她不由得擡頭去看,那人也低頭看着她,背着光,看不太清楚臉,隻知道他臉上并沒有什麽喜悅之色。
她定定地看着那人,隻覺得面熟,見那人回身将手中的秤杆放下,龍鳳燭的光自他側面照過,她這才看清,頓時大吃一驚。
那人眉心那顆血痣紅得滴血,不是易蘭澤是誰?
不對,不是易蘭澤,是夢中在三清觀看到的那個蘇公子。
她腦中混亂,人一下子站起來,如果這是蘇公子,那眼前的還是夢境嗎?哪有幾天前的一場夢與現在的夢境連在一起的?像一部連續劇竟然連着放下去了。
那蘇公子見眼前的新娘子毫無忌諱地盯着他,眉頭不由得一皺,要放未放的秤杆擡手對着她一側的肩就是一下。
竟然有痛感,而且力道不小,她驚了驚,不是夢嗎?哪兒來的痛感?
正暗自覺得奇怪,卻聽蘇公子清冷的聲音道:“《女戒》沒有教過你嗎?丈夫爲天,爲妻者應有婦德,低眉順眼,哪像你這般直視于我?”
她仍處在驚訝中,聽到他的話哭笑不得,《女戒》?這蘇公子比易蘭澤還要古怪,現在的情況如果不是夢那又是什麽?她忽然想到那塊黑色殘片,當時拿在手裏,夢中自己就成了殘片的主人紫楓道人。而這次,她拿的是那隻耳環,她就成了耳環的主人官家夫人。難道是自己的能力又長進了,可以看到這個器物主人的生活片段?
她自顧自地亂想,那邊蘇公子看她發愣,也不管她到底想什麽,倒了兩杯酒過來,往她手裏硬塞了一懷,硬邦邦地說道:“交杯酒。”說着挽着她的手臂把自己手裏的酒喝下去了。
她還愣在那裏,猛然聽蘇公子喝了一聲,擡起頭見他瞪了她一眼,道:“喝酒!”
她回過神,心想,眼下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慌忙一仰頭把酒喝掉,然後笑着道:“可以了嗎?”
蘇公子不說話,“哼”了一聲,張開手臂,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她以爲他想抱她,吓了一跳,但看他這樣站住不動,疑惑道:“怎麽了?”
“寬衣。”
“啊?”
“給我寬衣。”
紅燭下,那個男人一身紅衣,雙臂大張,一張臉雖英俊卻蒼白,眉心紅痣妖異而惑人,就這麽冷冷地看着她。
寬衣?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就是脫衣服的意思嗎?交杯酒喝完,寬衣是要洞房?她隻覺得臉上發熱,而同時肩上又挨了一下,蘇公子舉着秤杆仗着身高,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還不快幫我寬衣。”
她心裏歎了口氣,寬就寬吧,但如果再敢打她一下,她一定翻臉。
古人的衣着她實在不太了解,她大體看了一下結構,大概能明白,要先解腰帶,于是開始動手。
蘇公子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清冽而讓人回味,這味道在她上次是紫楓道人時曾經聞到過。此時靠近蘇公子,那股味道更濃了些,說實話很好聞,她不由得深吸了口氣,擡頭時見蘇大公子正垂眸冷冷地看着她。
“真不莊重。”他嫌棄地冷冷說了一句。
好吧,我不莊重。她不跟他計較,專心解腰帶,好不容易将那件喜氣的大紅袍脫下,裏面是一件月白色儒衫,讓他剛才有些迫人的氣勢頓時柔和了幾分。領口的地方因爲剛才脫外袍而被扯開了幾分,可以看到裏面蘇公子如玉般溫潤的皮膚,人因爲瘦,那一對鎖骨分明,竟然非常勾人。
真是不錯的一副皮囊,她這樣想,見蘇公子已經垂下張開的手臂,顯然是沒有意思讓她脫裏面的衣服,往床沿上一坐,對着她道:“倒杯水來。”
她慢吞吞地去倒了水回來,遞給他,他沒接,而是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來,打開瓶蓋往手掌心倒了幾顆绯色的藥丸。
她看得眼熟,猛然想起是上次自三清觀求來的藥,她還記得當時另一個道士待他走後說了什麽,這一瓶藥是要他命的。
那廂的蘇公子慢條斯理地點完藥丸的數量,正準備往嘴裏放,她看得心裏一緊,有沒有搞錯,她是做警察的,怎麽可能看着兇殺案在她面前發生,所以幾乎是沒多想,擡手就将那隻手裏的藥全部拍在地上。
“你做什麽?”蘇公子絕沒想到她會這麽做,驚訝地看着她。
她理都不理他,搶過他另一隻手裏的瓷瓶全部倒進自己手中的水杯中,藥丸着水化開,變成一汪血紅色的水,她随手一倒,倒了一地。
“你、你!”蘇大公子氣得臉都白了,手指指着她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想活命就不要吃這些東西。”她不管他此時臉上的表情,冷靜道。
“你,你!”蘇大公子的臉色越發白,本來指着她的手改爲撫着胸口,忽然喉間發出“咯咯咯”的幾記抽氣聲,人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她吓了一跳,跑上去看,蘇公子已經暈了過去,臉死白死白的,完了,會不會給氣死了,湊上去探他鼻息,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再聽胸口的心跳,一片紊亂。
她這才想起,這藥當時說是要用來治療心疾的。
這回是心髒病發了。
她當即把蘇公子放平,撤去他頭下的枕頭,看了下床的軟硬度,幸虧古代沒有席夢思,不然還得把他搬到硬邦邦的地上,雙手解開蘇公子的衣服,對着蘇公子的胸口開始按壓,按了幾下,又用一隻手扶着他的下巴,另一隻手捏住他的鼻子,做人工呼吸。
可别死了,她的本意是想救他性命,可最後被她氣死了算怎麽回事?
也幸虧她學過一系列的急救方法,手法有效而準确,隻一會兒蘇大公子就幽幽地醒來,一雙眼看着她整張臉湊近,對着他的嘴一陣猛吹,本來蒼白的臉瞬間“噌”的一下紅了。
“你、你!”他好不容易推開她,縮進床角,一隻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領,另一隻手護着自己的嘴,臉漲得通紅,連脖子也變成了粉紅色,雙眸含水地瞪着她,半晌才把後面的話說出來,道,“你、太不莊重了。”
她跪坐在那裏,“噗”的一下笑起來,這位可比易蘭澤可愛多了。見他臉上變幻莫測,怕他心髒病再發,她忙下床去,正色道:“我是救你呢,快别縮在那裏,躺好順順氣,我再去幫你倒杯水。”
見他不動,她隻好先去倒水,回來時這位蘇公子已經用被子将自己緊緊裹住,臉還是紅着,防備地看着她。
她強忍住笑,把水遞給他,他沒有接,而是想到剛才她拍掉他藥的事,哼了哼,道:“你知道這藥多難得嗎?爲何要把它們全部毀掉?”
她把水硬塞給他,道:“有些事解釋給你聽,你也不會相信,反正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他古怪地看着她,半晌喃喃道:“林家怎麽教出你這樣不莊重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