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輝忍笑忍得臉都抽筋了,而原非白似笑非笑地從馬上俯視我,“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讨厭!幹嗎在我的仇人面前說我呢。我揉着腦袋,“回三爺,我隻是想問仙鶴借根羽毛罷了,誰知它們這麽小氣呢!”原非白無奈地搖搖頭,策馬和王小姐經過我身邊,揚長而去。我望過去,王小姐柔情萬種地對原非白笑着,原非白保持着他不冷不熱的笑容。
她掏出一塊錦帕,含情脈脈地替他拭着額頭,原非白居然握着她的手放了下來,她趁機反握着原非白的手,就是不放,還一邊對他說着什麽……我暗暗冷笑。摸吧,你就摸吧,小心一出門就被采花賊砍死,一下車就被少女FANS團潑硫酸……原非白也真奇了,可能爲了向世人證明,尤其是向斷袖們證明,他不是一個GAY,又抑或是突然間意識到這世上還有很多叫作“女人”的東西,自回到西楓苑不多久,他開始和各種各樣的女性交往,有達官顯貴的千金小姐,有江湖聞名的女俠,還有酒國名花、紅塵名妓等等。
今天是趙小姐,明天是王千金,那些女孩都是忐忑不安地來,癡癡迷迷地走,連西安醉仙樓的頭牌小醉仙也曾來過西楓苑。可惜那時我正好在床上靜養,隻聽到陣陣嬌笑和琴音傳來。老實說,論琴藝,我還是覺得碧瑩的更高些。
在這些千金小姐中,我最最讨厭的就是這個兵部侍郎王年參的女兒王寶婵,也就是這個正無禮地瞪着我的女孩。
我們的梁子是這麽結下的。我久病初愈那一天,小醉仙叫丫頭媚兒來送詩帕,說是要原公子一個回複。我收了正要送進去,彼時王寶婵主仆正好來拜訪原非白,綠萼正站在王寶婵的轎子旁,便猛地過來,一把搶了我手中的帕子,送給王寶婵看,還對媚兒罵着什麽下作的小娼婦,敢到官邸來勾引世家公子。
那媚兒是勾欄出身,倒也不懼官府千金,當場吵起來了,一定要回那帕子,兩人就這麽打起來了。綠萼是将軍府上的丫頭,習過幾年武,直把媚兒打得披頭散發、鼻青臉腫的,坐在地上直哭。王寶婵卻在轎子裏怎麽也不出聲,想是要給小醉仙一個下馬威。
我看不下去了,就把她迎進來上藥,綠萼卻打上瘾了,說是不打死這個小賤人不解氣。我好生勸着,綠萼卻口出狂言,“喲,木姐姐這麽護着這小騷貨,莫不是也從勾欄裏出來的?怪不得這西楓苑裏就你這麽個使喚丫頭啊,敢情是功夫好啊。”啊呀!這女孩,這麽小年齡嘴巴就這麽毒,這還了得?我也就不客氣了,甜甜一笑,“綠萼妹妹真會開玩笑啊。我功夫再好,又怎及得上妹妹啊。我家少爺一直在我面前提,不見綠萼,想得緊,一看綠萼,就有精神,怪不得王小姐收着您,将來好一塊伺候我家少爺啊!”綠萼一聽,臉一下子紅了,急急回頭看向王寶婵的官轎,又結結巴巴地說:“你莫要胡說,我才不似那窯子裏出來的妖精,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男人……”呵呵,中計了。我故作驚訝,“啊?綠萼姐姐上次來送雞心餅時,可是在三爺屋裏待了很久啊。後來三爺還作了一首詞呢,什麽綠萼佳人,數枝清影橫戶牖。玉肌清瘦,鳳帳輕搖紅影。無限狂心乘酒興。猶自怨鄰雞,道春宵不永,斷腸回首,隻有香盈袖。”這是原非白新作的一首詞。那《綠萼詞》隻是有天他對着西楓苑的綠美人蕉即興所賦,結果流傳甚廣,我故意将後半段全改了。綠萼估計也大體明白了詞中含意,臉一下子紅了,可眼中又狂喜莫名。嘿,沒想到她還真想要做陪房丫鬟。
一直沉默的王寶婵終于下了轎子,喝退了綠萼,對我淺笑道:“真沒想到姑娘如此伶牙俐齒,難怪三公子對姑娘青眼有加了。自古以來風流靈
巧惹人厭,望姑娘好自爲之。”她對我一瞥,滿含警告意味,然後将帕子交給綠萼,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便回了轎子。綠萼走時,朝媚兒摔回帕子和一錠銀子,“臭不要臉的,這銀子給你瞧傷用,這可比你脫褲子掙的要幹淨多了。”我扶起大哭的媚兒,“乖,不哭,把這銀子給路邊的叫花子好了。姐姐一定替你把帕子給三爺啊。來,跟姐姐進去上藥。”過了幾天,小醉仙叫龜奴送來了一盒上好的胭脂,算是謝禮。在原非白的同意下,我收下了這友誼的象征。以後小醉仙來拜訪原非白,媚兒就會親親熱熱地來找我玩,倒也算交了個朋友。
可惜傳到王寶婵的耳朵裏,變成了小醉仙用一盒胭脂收服了我,同她一起蠱惑原非白,于是我與王寶婵主仆結成友誼的可能性成了零。
“别瞧了,小心眼珠子都摳出來了。”綠萼在旁邊忽然惡毒地說道,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哼,”我雲淡風輕地一笑,“瞧妹妹說的,我是最不愁瞧爺了,天天見得都煩了,倒是妹妹多瞧瞧,過了這一回,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着呢。可别一個人在閨房裏想得發慌!”綠萼的臉又紅了,這丫頭一定是想原非白想得發狂了。她恨恨道:“你别得意,等我家小姐進了門,有你好看的。”她家主子進了門,自然她也成了原非白的丫頭。所謂同行相争,分外眼紅。若是成了侍妾,她們主仆二人美豔多情,又心狠手辣的,那我的确境況堪憂啊。看來,我得認真想想跳槽的問題了。想來想去,隻有跳槽到原非珏那裏最稱心如意了,不過口中還是要逞一下強的,“那又怎麽樣,就算你家小姐進了門,隻有她來月信,或是有身孕時你才能和少爺圓房。
再說了,新人不及舊人好,我家爺一直說隻有木槿最貼他的心了,你就自求多福吧。”她的臉氣得像煙囪裏出來的。我哈哈一笑,高昂着頭從她身邊經過。
她猛地一伸腳,将我絆倒了。
啊呀,你敢在我的地盤向我挑釁?我向她撲去,兩個人打了起來。我自然不是她的對手,一會兒就大聲痛叫着被踢倒在地。我凄凄慘慘地爬着,躲着那小蹄子的拳腳。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果然原非白急得策馬過來,一下子将我從地上拉起來,抱在懷中,順便一甩鞭子,将綠萼逼退三步。
他冷着臉一手把我的脈,一邊沉聲問道:“舊傷可痛?”我看王寶婵拉着一張臉過來了,心想:呵呵,不就是爲了原非白嗎?
不如就氣氣她,讓她進門時,逼原非白将我送給原非珏算了。
于是,我一反常态,反手拉着原非白的手,孱弱地躲進他的懷裏,淚眼蒙眬地望着他,嬌滴滴地對他說:“我的爺,可吓死奴了,奴還以爲這一生再也見不到您啦。”嗯,原非白身上的熏香還真是好聞,比古龍水都好聞,怪不得這麽多女人想撲進他的懷抱。
原非白有那麽一刹那的失神,不過很快就若有所悟地看着我,估計識破我的小把戲了。他嘴角一勾,眉頭一挑,“放心吧,我保證你這一輩子天天看見我,想逃也逃不了。”什麽意思啊?你這人怎麽這樣拆台啊?我回瞪他時,他已換上一張酷臉了,把我遞給素輝,讓他送我離開這女人的戰場。我回首看去,綠萼跪在地上哭個不停,王寶婵在那裏訓斥着。原非白也不說話,玉樹臨風地坐在馬上,目光追随着我,嘴角帶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我回到自己的屋裏,對着銅鏡,放下頭發,自己上藥。嗬,綠萼這女人練過雞爪功嗎,把我的嘴唇都抓破了!
明天碧瑩看了又要眼淚汪汪了,不如用那小醉仙的胭脂試試,看是不是遮得住吧。旋即,我調着胭脂,塗了上去,還真管用。
媚兒說這是小醉仙親自去老字号鏡月堂挑的,且是鏡月堂的絕版存貨,僅此一色。她果然是個場面上的人物,沒見過我的人,隻聽媚兒的描述,卻已知道什麽樣的顔色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