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俺哪裏知道。每一次他們哭,俺都會想俺娘和俺的幹娘們現在過得可好,是否還會有龜孫子的客人來欺侮她們。俺的心中好生難受後悔,在走以前沒有再替俺娘揉揉腿,她的腿在陰雨天氣總要發作,疼痛難忍的。可是那時俺隻是忙着賭氣,不理她流着淚和俺說話……
可另一方面俺又很怨俺娘,她既然決意要送俺走,那爲何當初還要千辛萬苦地生下俺呢?
到了江蘇府,梅雨鑽入牛車,讓習慣北地的我感覺甚是難受,雨絲紛紛中,一個二道人販子谄媚地送來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孩和一個美麗的小女孩。那個男孩看上去和俺差不多大吧,倒是萬分鎮定,不似一般孩子。他身邊還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那女子衣着破舊,但氣質卻十分高貴,不像是小戶人家出身,隻是左面臉上烙着一個猙獰的罪字,觸目心驚。而那小女孩一臉冰冷,身上還穿着孝服,頭上戴着白花。
年輕女子面色冰冷地給他懷裏塞了個包袱,那男孩站在牛車上,向那個美麗的小女孩伸出手,讓她搭着他的手上了牛車。小女孩美麗的臉不易察覺地一紅,原本死灰一般的美目也閃出一絲光芒,然後就在那個男孩鑽入簾子的一刹那,年輕女子那冰冷的臉出現了一絲悲戚,她出聲喚道:“石郎,你、你要多保重……俺們家就全靠你了。”
那個男孩回過頭來,看着那個女子,眼中沉痛森冷,像個大人似的歎了一口氣,下了牛車,打開油傘,遞給那女子,“姐姐快回去吧,莫要被雨淋濕生病了,石郎會照顧自己的。”
然後他微微一點頭,抱着包袱上了牛車,目光冷靜地掃了一周,坐在美麗女孩的身邊。
俺的好奇心上來了,乘那牛車颠簸的時候,便乘機硬擠到那一男一女當中去,俺雙手籠在袖中,想同那像大人似的男孩搭讪,可是他卻惜字如金,死也不肯說半個字。回頭又和小女孩說話,她卻用異常防備的目光看俺,瑟縮着微推拒俺前傾的身子,吓得連名字也不肯說。
嘿,俺這張幹娘們、打手們、龜奴們、恩客們人見人愛的臉,何時變得如此不吃香啦?!
俺讨了個沒趣,郁悶地又颠回了他們的對面,睡得正迷糊的齊放又哼哼地擠過來,挽着俺的胳膊,甩都甩不掉,于是俺隻能更郁悶了。
俺們又颠了幾個月,來到建州一個叫作花家村的地方。此時的建州剛剛經曆水災,别說花了,就連草也看不到幾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