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臉冷漠,對我的絮叨不置可否。
“這位可是新來的莫先生嗎?”一位老人家拄着拐棍,一手背在腰後,一張臉像一隻幹癟的杮子,在陽光下向我打着招呼。
我上前恭敬地揖首,“老伯,小生正是莫問。”
“我家元霄,從小狡精着呢,上房揭瓦的,我是個老代年,冬耳當三的,沒個人治他,磨煩先生了。”老人慢吞吞地說着,可能眼神不好,一個勁眯着眼看我。
我正要笑着說話,卻聽一群聲音,“紫眼睛的怪物,打,快打。”
我一回頭,卻見一幫小子拿着石頭打段月容,段月容給打得蹲在地下。我跑過去一看,爲首的正是那個敢挑釁我,被我打手闆子的小混蛋,沿歌。
沿歌一看到我,立刻吓得大叫起來:“老火了,老火了,那個鬼迷日眼的莫先生來了。”
一幫小孩子一哄而散,我拉開段月容護着頭的手,卻見已打出兩個包來,正流着血。
他的眼中還是淡漠嘲諷,卻又含着一絲悲涼。
看着他的紫瞳,我心中一股莫名的心酸湧起。現在的段月容無權無勢,武功盡廢,還要裝個女人亡命天涯,受小孩欺侮,不由想到錦繡小時候,沒有人保護他們,又是如何凄慘。
他甩開我的手,擦着流血的額角,淡淡地說道:“你去教書吧,時辰快過了,我認得昌發家的路。”說罷依然倔強地擡起頭,向前走去。
我追過來,拉住他,掏出一塊手帕,壓住傷口,輕輕問道:“還痛嗎?”
他拿了帕子,沒有回答我,默默地向前走去。
我默默地也跟了上去。
他側頭,“你要遲到了。”
我笑着聳聳肩,“讓他們等吧。”
送到門口,我拉了拉段月容的劉海,遮住了傷口。
這時昌發嫂子出來,一大群女孩、婆姨跟了出來,幾十雙妙目好奇地在我和段月容臉上瞄來瞄去,最後全都落到段月容的紫眼睛上。
爲首一個女孩身材壯實,臉盤大大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太友善。
昌發嫂笑說:“喲,莫先生還親自送莫嫂子過來啦。”
我向她們幾個深深一躬,“我和内子初來貴地,還望各位姐姐、嫂子多多關照。”
女孩子們一陣哧哧發笑,估計是爲我的“酸氣”再一次絕倒,而段月容熟練地斂衽爲禮,便是這一路逃亡裏我苦心教導,他用心鍛煉的結晶。
我遞上繡繃、棉線,對段月容說道:“朝珠,你好好聽昌發嫂子的話,等我中午下了學,便來接你。”
段月容的紫瞳一時有些發愣,垂下長長的睫毛,像林黛玉似的由昌發嫂子引了進去。
一旁的女孩們眼中流露着羨慕,唯有爲首的那個壯實女孩口中低聲嘟囔着:“讀書人一家子就這麽酸,不過來個繡坊,倒像生離死别似的。”
一個女孩低笑着,“這才叫恩愛夫妻呢。翠花姐,等長根哥把你娶進來就知道了。”
衆女孩掩嘴低笑着進了門,那翠花的脖子根紅了。
原來這就是段月容口裏的大胖壞丫頭啊。
不是挺純情的一個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