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一看,正是那幅他答應要送我的《盛蓮鴨戲圖》。
“至于生生不離的毒……他說他現在着實手頭沒有解藥,等他有一天拿到了,無論何時,無論姑娘在何處,天涯海角他一定雙手親自給姑娘奉上。”暗神說到這句話時,口氣中竟有一絲歎息。
這不是我夢寐以求的自由嗎?爲什麽我拿着我的賣身契,手卻抖得如此厲害,心中也如此難受,一點不感到高興呢?是因爲這七年做慣了别人的奴仆,身上竟有了奴性嗎?還是這自由來得太過突然了?
暗神又給了我一個包袱,“他本想親自護送你前往于将軍處,隻是如今家國遭難,烽火連年,洛陽亦非安全之處,故而請姑娘前往河南府宛城的威武镖局躲……”
我冷冷地打斷了他,“他既然給了我自由,爲何還要管我的死活呢?”
話一出口,我呆住了。我在說些什麽,我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呢?我到底是怎麽了?
暗神并沒有回答,隻是對我微欠身,“姑娘,前途漫漫,請多多保重了。”
等那暗神走遠了,我坐了下來,靜下心想了想,打開那重重的包袱,隻是些尋常的衣物,卻是以男式居多,心中不由一動,原非白是要我打扮成男子前往宛城嗎?
他在包袱裏裝了很多金銀,又讓我感到這個白三爺不怎麽擅長幫人跑路,難道不知道帶些銀票會比金子銀子什麽的更安全輕便嗎?
轉念又一想,看來是事出突然,他臨時才爲我做準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呢?
再往裏翻,有兩個小包,一個打開來竟然是些桂花糕。我掰了些往嘴裏送,那香甜之味直沖我的腦門,讓我想起來那日他與錦繡月桂林私會,他、錦繡和我三人是如何驚險地度過。
就是在那一天我吃到了世上最好吃的桂花糕以及最可怕的毒藥。
我的鼻子莫名其妙地發着酸,又打開另一個小帕子,那帕子正是情冢和夢中所見的西番蓮花樣帕子,隻不過同夢中不同,那西番蓮隻繡到一半,帕子一角沒有像夢中所見地勾着玉環,那帕裏包着兩樣東西,一支完好的東陵白玉簪,還有我送給非白的護腕珠弩長相守。
我呆呆地拿了那白玉簪看了一陣,握在手中,隻覺那玉簪子的冰涼直沁我心。
我默然将自己的頭發梳了個書生髻,用白玉簪子簪了,然後束了胸,換上了男子的長衫,最後戴上那長相守。我走向下山的路,忽然想起那暗神說過的,如果非白拿到生生不離,那無論我身在何處,他必雙手奉上。這是什麽意思,如果他真是要放棄一個女人,如何還會管她死活,還說什麽天涯海角,意思是說他還會來找我,那又何來自由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