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中唯一珍貴的裝飾便是一枚高高挂在床頭的夜明珠,使得房内明亮,帳内隐約躺着一個女子身影,梨花木圓桌鋪着繡花台布,那布置同我在梅香小築裏所見的一樣,就連牆角也放着一瓶插着數支紅梅的花觚。唯一不同的是那淡雅的繡花台布上面還放着一幅未完工的圓形繡繃架,上面插着一支細亮的繡針,而那花樣似乎是并蒂西番蓮。
這裏的時間好像永遠地凝固了,仿佛女主人正在休息,而我們三人血腥滿身地闖入了她的世界,有些粗魯地打破了這裏的恬靜。
當然也有人不這樣想,原青舞興奮地用雙手抹了一抹臉,露出一張幹淨的面容。雖然上了些歲數,又在外漂泊多年,眼角處有明顯的皺紋,但仍然不失爲一張美麗的臉,可以想象年輕時候的她,出身世家,父兄寵溺,沉醉于高雅藝術,不但擁有最純潔的青梅竹馬的愛情,而且嫁入心儀的侯門,備受疼愛,那時的她該是多麽的風光無限。
她又沾了口水,捋了捋頭發,整了整衣衫,然後雙目四處搜索,口中盡量溫和地呼喊:“明郎,青舞來了,你快出來啊。明郎,你快出來啊。我在外面找了你這麽久,吃了多少苦啊,我保證不再打你了。明郎,我隻求你快出來吧。明郎,求你原諒我吧,我錯了,求你再讓我見你一面吧。”原青舞說着說着,淚如泉湧,聲聲斷腸地呼喚着她的情郎。
她的淚眼忽然停在某處,然後發出世上最可怕凄厲的叫聲。我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隻見角落裏躺着一具死去多時的骸骨。這應是一個十分高大的男人,反卧在地上,維持着向前努力爬行的樣子,一手探向床的方向,另一隻手被壓在身下,背後插着幾支烏黑的短箭。他的面容已剩骸骨,那伸出的手骨,小指骨有一截斷了,大拇指上戴着一隻紅瑪瑙蓮花紋樣扳指,渾身的骨頭有些發黑,死時必是中了劇毒。
原青舞立刻放下我,沖向那具屍骨,跪在地上,呆呆地顫抖着雙手,“明郎,明郎,我記得你的手指被我切掉了一段……這不是你最喜歡的瑪瑙蓮花扳指嗎?”她喃喃地坐在那裏喚着明郎,反複撫着那具屍骨,然後猛地抱着屍骨放聲大哭,“明郎啊,明郎,公公臨死前說你即便逃過了原家的魔掌,你還是會追着那個女人去的,我那時還不信,總抱着些幻想,你會打開紫陵宮,練《無笑經》好爲明家報仇,沒想到、沒想到你還真的追着這個賤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