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歲月是多麽美好,二哥寵我,明郎愛我。我喜歡唱戲,爹爹大怒,把我鎖起來不讓我出去學習,可是明郎總是偷偷放我出去。有時爹爹發現了,明郎總爲我求情,二哥也護着我,甘願爲我受廷杖之刑。我嫁給明郎那天,天氣是極好的,太陽也好溫暖,奶娘說那天是少見的吉日。我還記得那天外面好生熱鬧,二哥在外頭招呼客人,洞房裏是這樣的安靜,明郎掀開了我的紅蓋頭,他一直癡癡地看着我,他對我說,青舞你是那樣美麗,天上繁星在你面前也要羞得躲起來……”那燭火一明一暗,她笑顔如花,“恩從天上濃,緣向生前種,燭花紅,隻見弄盞傳杯,傳杯處,蓦自裏話兒唧哝。匆匆,不容宛轉,把人央入帳中,帳中歡如夢。綢缪處,兩心同。”她愉悅地在那裏吟唱着,疾舞如飛,水袖似霞光爛漫,眼神早已穿越到了生命最歡樂的歲月。
我的耳膜又開始疼了起來,不由得捂着耳朵煩躁地說道:“那你爲何不和你的明郎好好過日子,跑到這裏來呢?”
該死,她既稱自己是未亡人,她的丈夫明郎定是死了,我這麽說,豈不是要激怒她?
果然水袖在空中無力地垂下來,她蓦地飄近我,冰冷的臉上了無笑意,“你告訴我,男人的諾言有幾分可靠?”
啊!
我想起長安,想告訴她有些男人的諾言,一錢不值。
我想起宋明磊、于飛燕、戴冰海,又想告訴她,真漢子血性一諾,便是一生一世。
我不知如何開口,她卻早已眼神一片怨艾,“男人的諾言都是一場空。”她的手指漸漸用力,掐進我的雙肩,“我想了這麽多年,卻還是想不通,明郎如何能忘了那甜言蜜語,五年的恩愛夫妻,卻一朝判若兩人,将你忘個幹幹淨淨,轉眼愛上了别的女人?”
我喑歎一聲,原來是一個因愛而瘋的可憐女子,定是她的明郎移情别戀,傷了她的心。
我的口氣不由稍稍軟了一點道:“你唱得這麽好聽,長得又美,那麽年輕,你的路還很長,你還有個這麽好的哥哥。更何況,你那負心的明郎已經去了,你應該忘記他,想辦法讓自己快活起來,好好活……”
她的手間更加用力,眼中一片迷亂,“誰說明郎死了,誰說明郎是負心人?他隻是迷路了,找不着回家的路了,所以我才出來找他的。”她語無倫次地重複着明郎沒有死,沒有負心,隻是迷路了。
“明郎他被那個賤人迷惑住了,他被賤人給迷惑住了,我要殺了那賤人,救他、救他……我要把他救回來。”
忽然她的眼神一片驚痛絕望,甩了水袖卷住我往前拖。這回這個女人帶我去哪裏?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帶我去的絕對是我不應該去觸及的可怕秘密。
然而她的側影卻化作一種瘋狂的執着,拼命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