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散亂的頭發,我看向那個斬斷馬腿之人。眼前傲然站着一個高大的南诏将領,赤黑戎裝,血污滿身,烏盔下戴着可怕的鬼面具,面具的雙眼镂空,一雙潋滟的紫瞳盯着我,閃爍着獵食者的貪婪和興奮。
刹那間,我的心髒一陣收縮,跳得奇快,我根本分不清這是華山雪谷,還是在深埋記憶深處的地府。
不,我一定還在地府中,這是一個噩夢,我還沒有醒來……
我完全被恐懼所征服了,有些歇斯底裏地狂叫了起來,看着他向我伸來覆着盔甲的手,明明知道要跑,知道要用酬情去砍……然而我竟然駭得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根本動不了。
我的理智崩潰前,一雙有力的手将我拉上了另一匹戰馬,那個紫瞳惡魔,隻是扯到我的一片懷素紗衫。
我擡頭,原來是披頭散發的宋明磊,我瑟縮在他的懷中,渾身發抖。
我伸頭一看,那鬼面紫瞳的戰将依然昂首站在那裏,那雙嗜血的紫瞳,冰冷而不甘地目送我們離去。這時身後正好一個子弟兵襲來,他連頭也不回,左手反手一揮偃月刀,已将那個子弟兵攔腰砍倒。更多的血噴在他的鬼面上,順着沒有表情的黑面具流下來。
而他覆着甲的右手緊緊捏着我的紗裙一角,在風中飄揚,形成了一幅無限凄豔,但卻妖異無比的畫面。
我看向宋明磊,他的頭盔早已不知所蹤,頭發披散,額頭滴血,身上也像是從血浴中撈出來似的,他一手牢牢地圈住我,一手拼命揮斬。
一會兒,我們離了戰圈,他微喘着氣的嘴角流着血,卻依然向我微笑着,“對不起,四妹,二哥來遲了。”
他将我和他綁在一起,策馬向玉女峰瘋跑去。
我緊緊攬着他的腰,卻發現滿手全是他的血。他的腰間汩汩流血,一路灑下,我幫他捂着傷口,試圖止住。
宋明磊比南诏兵熟悉地形,他東躲西閃間,來到兩側是懸崖峭壁的石眼溝,溝中一條羊腸小道,僅能容一人一馬通過。他帶着我狂奔,身後跟着十個同樣全身浴血的原家子弟兵,通過石眼溝,身後的追兵不熟地形,跟上來的越來越少。
過了石眼溝,我們攀上玉女峰。最後戰馬實在上不去了,宋明磊這才讓我們停下來,想棄馬徒步前行。可是他一下馬,就立刻跌倒了,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我們把他拉進一處深山老林的洞中,我爲他清洗着傷口,這才發現,平時外表最爲潇灑光鮮的宋二哥,那健壯的身上竟然傷痕累累,無一處好肉。那些傷痕,有些年代已經非常久遠,甚至可能是在他進紫栖山莊以前就有了,我不由得淚流滿面。宋二哥,你到底受過什麽樣的苦,你的傷又是誰加諸于你的?是柳言生還是原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