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不能這樣。”蕊婕妤倒吸一口涼氣,随即眼裏掙紮着一股子憤怒,到底是沒有敢當着胥陽的面發作出來,隻一雙手将面前的被子抓的不成樣子。自喉嚨裏發出一聲嘶吼,似乎是最後的祈求,奈何,胥陽也好,皇甫承也罷,均不是那憐香惜玉之人,更是直接将她的面色忽略了一個徹底。
“夕妃娘娘,文妃娘娘,淑妃娘娘,你們可得給我做主了,這樣的事情實非我所願,我也是遭了小人的暗算,皇上面前,您可得說出實情啊!”難爲蕊婕妤遇此情況,腦海之中的條理還如此清晰。
“這事兒就算是我們怕是也不好多言,但相信皇上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到時候,自有公斷。”淑妃見楚蓮若不說話,上官文慈也興緻恹恹,她眸中帶了幾縷深思,随即掃向裹着被子哭的梨花帶雨的蕊婕妤。說出來的話,那麽讓人絕望。
楚蓮若雖未言語,但是那眼神卻一直落在蕊婕妤床邊的皇甫承身上,不見他眼中有多焦慮,想來也是,諸侯國的王子,就算是與皇帝的女人苟合,但畢竟隻是一個婕妤罷了,若是一句話,還不就是送入府邸的事情,這個時候的胥容,可沒有經曆再與藩國鬧出不和。
說來,也就是一個女人!何其悲哀,不過這蕊婕妤也算是咎由自取,本就與淑妃暗地裏有所勾結,更别提三番四次的給楚蓮若找了麻煩,斷然是留不得的。
“夕妃,您似乎一直都在看着我?可能告知我是否臉上有什麽東西?”
“您着臉上倒确實是有東西。”楚蓮若眯了眯眼,也不否認自己的目光太過直白。
“哦?”皇甫承看向一邊的容越和胥陽,卻見胥陽微微皺眉,容越笑的沒心沒肺。這二人的表情太過惹人深思,因而皇甫承更好奇了,可惜又不能堂而皇之的走開去照銅鏡,“說說看是在什麽地方,竟然讓你們幾位露出這些深奧的表情來!”
“這個還是等承兄無人的時候,自己去觀摩吧!”胥陽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更是将皇甫承的好奇心勾了起來,心癢癢的,可惜這裏,卻沒有人願意當即給他解惑。
“現在的重點似乎不是這個!”上官文慈斂起了眸中深藏的笑意,提醒衆人,偏離了該在的軌道。
所以人的目光均望向胥陽,畢竟這一切胥陽這個王爺做出決定,才不至于讓人不服……
“夕妃您怎麽看?”
楚蓮若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似乎不解爲什麽胥陽會将這麽重要的決定放在楚蓮若的手上,現場除了幾個心知肚明的,其餘三人上到淑妃,下到蕊婕妤,心中都有些忐忑,畢竟蕊婕妤曾經有對楚蓮若不敬,而如今的楚蓮若顯然成了個有仇必報之人,若是如此,兩兩相對,蕊婕妤覺得自己或許連明日的太陽都見不到了。
或許是濃重的恐懼讓蕊婕妤心中一陣收縮,瞳孔也不正常的睜大,看着楚蓮若的目光有些微的恐怖。
奈何楚蓮若卻并不望她,“此事還是交由王爺做主,若是由我來決斷,怕是會惹诟病。”她狀似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那一口歎息似乎是在說人心不古。
“是本王考慮不周,既如此,蕊婕妤你便在此屋子裏好生反省,到時候等着皇上的聖旨。”胥陽抱拳朝天,心中是一陣冷笑,蕊婕妤的命途已經可以預知了。
“如此也好。”楚蓮若緩緩點頭,同意胥陽的安排。
“我要是在這裏反省,那他呢?就因爲他是藩國王子,就可以逃脫罪責了,哈,我可是皇上後宮裏的一員,難道他就不該有所處罰麽?”蕊婕妤似乎是知道求情無望,順帶着便向将皇甫承給拉下水來。
楚蓮若看過去,蕊婕妤此刻的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被褥早已經被抓的變形,就連那雙白皙手上的指甲,已經微微彎曲了角度,生生被她自己抓的變了形。
“哼……”皇甫承冷哼一聲,一把就抓住了那個伸向自己的纖纖玉手,微微一使勁兒,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啊……”一聲痛呼比之剛剛的驚叫有過之而無不及,窗外殘留的鳥兒撲棱着翅膀,一下子就被驚起。“你,你,你大膽。”蕊婕妤早已話不成聲。
“或者,你覺得就算你是一個完好無損的蕊婕妤就可以與我叫嚣了?”皇甫承将蕊婕妤的手自跟前甩開,那般的大力,她根本就沒有辦法穩住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就裹着被子從床上翻滾到了地上。
“承兄,你可得注意些,好歹也是個婕妤,雖說皇上不至于因爲一個不受寵的女人與你翻臉,但是指不定因爲皇室尊嚴而讓你讨不得好處。”容越似乎是在關心,又似乎是再提醒蕊婕妤,兩敗俱傷也得等有用的人在場才行。
“多謝容兄提點,倒是我激動了,翎王爺莫要見怪,實在是一大早上的,被小人動作讓我心中相當不爽。”皇甫承臉上的憤怒與陰鸷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笑容。
變臉如此之快,楚蓮若撇了撇嘴。“蕊婕妤,你待好自爲之。”
“用不着你假惺惺。”蕊婕妤半坐在地上,香肩半露,可惜這裏的男子可都不是尋常人,就算是西施再世,都不定會有所動。淚痕淌在臉上尚未幹透,一臉的怨恨讓楚蓮若不耐再看去,說這一句,不過是應景罷了。
緩緩轉身,“本妃身上不大爽快,便不予多言了,相信翎王爺能夠讓蕊婕妤冷靜下來,别丢了我大淮國後宮的臉。”這話說出去便已經是打臉了。
“夕妃慢走,本王心中有數。”胥陽的心情似乎突然變好了,看着楚蓮若搖曳着離開的背影,因爲陽光而鍍上的金邊,他笑眯了眼。
“既然如此,本妃也離開了,昨夜睡得可不大好。”上官文慈聳了聳肩,三兩步追上楚蓮若的腳步,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遠遠的尚且聽到了淡淡的笑聲。
淑妃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在二者之後走了出去。
于是一起來,一起走,倒是相當和諧。
“蕊婕妤,你可心中有數的,皇上便是損了你一個妃子也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想要,這大千世界,就算是找一個與你相似的也不是沒有,但是損失了一個藩國王子,那可就是藩國的鬧騰了,就算是九五之尊,也是會覺得煩悶的。”容越笑嘻嘻的低下頭來,說的那叫一個直白。
也就是這份直白,讓蕊婕妤瞬間醒悟,若想要活着,那麽唯一的可能便是要皇甫承給自己求情,如果,如果最後能夠讓皇甫承收了她……
蕊婕妤本來有些絕望的眼神突然動了動。
眼睜睜的看着胥陽帶着皇甫承和容越出了屋子,蕊婕妤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渾身遍布的青紫色痕迹暴露在空氣裏,十月的天氣,驟冷的時節,卻沒有讓失了被褥保護的蕊婕妤有絲毫的感觸,她隻是深深的盯着剛剛皇甫承站立的方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而與此同時,随着胥陽離開的皇甫承,郁卒的歎了一口氣,“你們說,誰與我有此仇怨,若不是我是藩國王子,今日怕是少不了被囚禁!”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行走生風的胥陽。看着倒像是在試探。
“呵,那就要問你了,承公子,承王子?”胥陽并不言語,倒是容越突然嗤笑一聲。
“你來這裏究竟爲了什麽?”胥陽瞥了一眼打岔的容越,沉聲問出了口。
眼看着問題的主導回到了胥陽的手上,皇甫承不動聲色的轉了個眼神,“這件事情,說來還是昨夜裏的話,希望您能夠幫我與主持方丈見上一面。”
“據本王所知,琉璃寺的方丈一旦閉關,除非自己出來,否則就算是皇上來了都未必領情,這個忙,我可幫不上。”胥陽擺了擺手,威風吹起了他的衣角,揚起一道詭異的痕迹。
“翎王爺這話可就謙虛了,我還真不相信這琉璃寺的方丈不給您的面子,這一片的匪寇可都是因爲您才得以除了個幹淨的!”今日的皇甫承似乎不達目的不遠罷休了。
“那又如何?我做的是我分内的事情,與這琉璃寺何幹?”胥陽挑眉,直直的盯着皇甫承,眼中有疑問,有審視,甚至有不滿,情緒外露,皇甫承感受的分明。
心下微微一驚,知道是自己操之過急了。“王爺莫要生氣,我也是病急亂投醫了,既然命中注定,我便等着方丈大師出關吧。”
“生氣倒是不至于,有些事情,該你的必然是你的,不該你的,你便是争搶最後也不過是個失敗的結局。”胥陽的聲音裏透出幾分頹敗。
皇甫承嘴角輕輕勾起,似乎是将胥陽的心裏話勾出來了。“不争搶一番又怎知成敗與否呢?”
“哦?這話說得倒是有道理。”胥陽似乎是心中有些松動,看在皇甫承的眼裏,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大了。
“翎王爺可是不知,我這一生,幾乎都在大哥的光環之下,若不然或許繼承藩國王位的就該是我了,明明文韬武略我樣樣爲先,奈何父王就是看不到我的存在!”皇甫承一下子變得有些惆怅。
“哎,看你身邊,三個兩個的都是能力突出之輩,怎麽能說你的父王看不到你的存在呢?”容越疑惑的問道。
皇甫承一驚,卻是忘了,這個人還在跟前,有些事情怕是不好和胥陽言說了。
“表面功夫誰不會做,我的父王是個不願意讓人說閑話的,這幾個人,多數還有我大哥的人,監視,禀報,這是每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皇甫承的聲音由一開始的平和,到之後突然的拔高,似乎是要将自己受的那些苦楚,紛紛說出來,得到發洩一般。
“當真是表面功夫麽,呵,可惜本王連這所謂的表面功夫都沒有辦法享受的到啊。”胥陽一臉感同身受的模樣,甚至臉上挂着滿滿的嘲諷。
容越摸了摸下巴,突然發現自己老大若是去做花旦,應該也是一個天才,瞧瞧這變臉的功夫,以及那到位的表情。
咂了砸嘴,“二位,或許咱們該換個地方好好聊聊這些年來的苦楚。”
皇甫承讪讪然的閉嘴,胥陽大步向前,這個地方确不是談話之地,竟然有心想要皇甫承将自己的目的說出來,便好好利用利用。
彼時,楚蓮若三人重生回到院子裏的時候,正看到梅溪晚在她們的院子裏靜靜的跪着,而坐在一邊石桌上的赫然是說要好好休息的施玉音。
楚蓮若表情有些微妙,這施玉音不敢對自己做什麽,可依着她的性子,定然不會願意吃虧,奈何思微與卿卿行事謹慎,又時常是跟在自己身邊,找不到把柄懲治,卻想不到竟然找上了自己刻意帶出來的梅溪晚。
“這是怎麽了?”上官文慈看着楚蓮若略顯得隐晦的眼神,率先問出了口,“玉貴妃不是打算好好休息的麽?這不過才多一會兒功夫,怎的就在這裏自斟自飲了起來?”
“這可就要好好問問這位梅貴人了,擾人清夢,着實是會令人憎惡的。”施玉音将手中的杯子砸向跪的筆直的梅溪晚。
奈何就算是玉杯在她跟前碎成了片兒,就算是這一聲脆響突兀非常,梅溪晚那淡然到不将一切裝入眼底的眸子依舊淡然,甚至連眨都沒有眨上一眼。
“你這究竟是什麽意思?”楚蓮若一步站定到梅溪晚的身邊,扶着她的肩膀打算将她扶起來,卻不想,梅溪晚的衣裳竟然透出了水漬,那是被冷汗打濕的。
十月的天氣,她們穿的都不少,如此都能被冷汗打濕衣裳,這該是受了什麽折磨……或許遠遠不止跪上這麽一時半刻?
楚蓮若的目光漸漸的有些不善,上官文慈問她帶她出來,究竟是因爲什麽目的?或許隻有天知道,她将梅溪晚帶出來,實際上是想要尋個機會,讓她在外落地生根,以後的生活至少不會被施玉音破壞掉。
她的手還扶在梅溪晚的手臂之上,可惜憑借着她的力氣尚且不能将其扶起來,楚蓮若推斷,她應該是受傷了,而且還傷在腿上,否則也不至于站不起來。
“玉貴妃,你或許還不能随意的懲治妃子的吧?就算你現在是貴妃?”楚蓮若涼涼的聲音落入施玉音的耳朵裏,那是濃濃的挑釁。
“本妃處置一個小小的貴人似乎還輪不到你來插嘴。”施玉音覺得自己的情緒又要被楚蓮若挑起。
自從鍾夢全将那位大夫給她找了來之後,确信她當真是被動了手腳,因而特地在她睡前點的香料裏加了些東西,這些日子連着用下來,她倒是明顯的發現自己不至于動不動就變得沖動就變得歇斯底裏。
那一刻,她便懷疑起了當時給她診脈的風輕,如果真有什麽問題,爲什麽,當時他不說呢?将這個疑問透露了一下,得到的是那位的諷刺,言說,在她身上動的手腳,不到一定的時間是診斷不出來的,就算是被稱能夠和閻王搶人的輕風聖手。
但是如今,看到楚蓮若那聖潔如蓮,高傲如鳳,卻拿捏着胥容的喜好,掌握着她的喜怒,這種感覺相當的不好,而那高高在上的模樣,那知書達理的儀态,處處含着大家風範的眼神,均讓她心中每每見到都必然會升起一道邪火兒。
“夕妃,如今,你還不是皇後,可沒有這個權利來教訓于我。”似乎在比較聲音的高低一般,施玉音拔高這嗓音帶着憤怒,将楚蓮若淹沒。
如果是曾經的秦照夕或許不會願意糾纏下去,尤其是和她親愛的妹妹糾纏,但是如今的楚蓮若,哼。
“玉貴妃說的極是,如今我還不是皇後,可你也莫要忘了,你也不過是個妃子罷了,而且,皇上出門之前可是有提過,這一路上以我的命令爲尊,你說若是我此刻一紙奏折送上去,說玉貴妃又犯了病,似乎連佛門重地都沒有辦法壓制住你身上的東西的時候那結果會怎麽樣呢?”
楚蓮若笑的溫和而又有禮,但是你嘴裏吐出的言語卻是那般的聳人聽聞,幾人紛紛将目光落在楚蓮若的身上,似乎覺得這個人,她們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過。
“你說呢?”楚蓮若見施玉音不語,隻是盯着她,心中不屑,面上的笑容卻是越發的擴大。
上官文慈心中一抖,這個笑容和曾經某一次見過的胥陽何其相像。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麽?或者說是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人?她淺淺歪了歪腦袋,毅然決然的選定了第二種想法。
思微和卿卿緩緩上前,一人一邊,将梅溪晚從地上扶了起來,果然一起來,梅溪晚素淨的衣服上便清晰可見一團一團的血迹,隻這麽一會兒功夫,施玉音可真了得。
“玉貴妃,這事兒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交代,否則皇上那邊的一筆,你必然是逃脫不得的。”楚蓮若步步緊逼。
施玉音有些慌亂,她故意選在這間院子裏懲治梅溪晚便是讓楚蓮若回來看個正着,給她個警告,省的每一次都與自己說來道去的諷刺。
卻不想,就此給了楚蓮若更多的借口!
“夕妃,本妃處置一個對我不敬的貴人罷了,你倒是心疼的緊兒,可是你二者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施玉音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
“便是有,那又如何?”楚蓮若懶得與她周旋,本來,讓蕊婕妤就此離開皇宮,離開她們的視線,少一個需要對付的人,她的心情尚且算是開心,卻不想又因爲梅溪晚的事情而被破壞,施玉音果然與她八字不合,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本妃倒是不知道,你一個總督之女,進宮不過一年,先是與輕風聖手不聲不響的搭上了關系,又是與柳葉山莊的莊主相談甚歡,這如今,竟然與不知道被後宮抛棄到了哪個角落裏的梅貴人有了交集,真該說夕妃你神通廣大麽?”
“或許,你可以羨慕她運氣好。”這話說得滿滿的都是歧義,楚蓮若卻并不放在心上。
但興許是因爲她剛剛所作的事情,也興許是因爲她曾經在宮中所作的事情,梅溪晚平和的當真是一絲波瀾都沒有的聲音響起,“玉貴妃你對秦皇後做的那些事情,我雖然不清楚十成,但是五成卻是有把握的,你說如果一向淡然的我将此事說給皇上聽,他待如何?你待如何?”
“你什麽意思?秦皇後的事情,什麽事情,你怎麽會知道?”施玉音眼神一緊,似乎沒有想到簡簡單單的一出殺雞儆猴,結果這猴子竟然是自己。
“我什麽意思?玉貴妃你該很是清楚才對,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我?曾經的梅妃,後來因爲你,可是生生被降成了貴人,這個身份可是得益于您呢?”
梅溪晚這話若是寫在紙上,或許能夠讓人體會的出他是在發火,但是聽在幾人的耳朵裏,卻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怪異。尤其是心中有鬼的施玉音!
“你威脅我?”施玉音臉色微微有異,自她那個姐姐身居冷宮之後,這人越加的油鹽不進,殺人不過頭點地,她自然不會放了,這個曾經在她看來屢次有所挑撥的梅溪晚,因而三不五時,在胥容那兒受了委屈之後,便會去那遠梅颠找茬。
剛開始的時候,梅溪晚還有些反映,至少看着那遠梅殿裏的梅花一顆顆的死去,一次次的無人搭理,施玉音心中尚且滿足。
可是,漸漸地,或許是因爲她去的次數太多,所有的折磨也好,諷刺也罷都因爲梅溪晚的淡然随風飄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