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蓮若不答,她夢中的事情也絕對不如上官文慈說的這般輕松,當時她甚至感覺到了有一刹那她懷疑起了胥陽的感情是否應該,她是不是背叛了什麽人?
但是這些同樣是她不能說出來了,那一刻的感覺太過于怪異,虧得她本就是重生之人,心性堅韌,而且左思右想不得那人究竟是何模樣,又究竟是誰,因而才自主醒了過來。
“天快要亮了,今日你是否回去邊殿去休息?”
“夕妃,我打算這七天都在你的屋子裏待着,即便是睡在軟榻上,我也無所謂,你倒是休想讓我一個人待在那偏冷的邊殿之中。”
楚蓮若瞪大了雙眼,這人是什麽意思,說的好像她虐待了她一樣,他們之間的交情何時到了如此地步,她怎麽不知道?
不過很快,她便斂了眸中的不滿,“若是你覺得這軟榻舒服,我也沒有趕人的道理。”說罷,楚蓮若似乎是有些生氣的将頭轉向了床裏邊,這些人就不知道打擾别人的風花雪月是會讓人厭惡的麽?
楚蓮若一邊想着這些不着調的思緒,一邊扯出脖子上帶着的玉佩,将夢中的那塊玉镯忘在了一邊。
上官文慈竟然敢突兀的笑出聲音來,一改之前夢中的糾葛錯雜,反而将屋子裏的那股子寒涼詭谲的氣息給消散了許多。
天色将明,尚未明,尤其是在秋雨之中的天色,更是始終陰沉着。
“蘇哥是誰?”楚蓮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報複,猶豫了許久竟然直接就問出了口。
上官文慈顯然一愣,眨着的眼睫顫抖在那三分之地,不上不下,竟然直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這才重新合上,在張開。她滿是驚訝的問道:“夕妃真是說笑,我怎麽知道這蘇哥是誰?”
不見夕妃答話,她又言:“不會是你想到了什麽人了吧,是不是我們這一次下毒的禁衛軍裏的人?蘇哥,這個名字是代号還是稱呼,這麽如此古怪?”
楚蓮若掃她一眼,沒有破綻,确實是疑惑的感覺,但是一連這麽多問題,甚至還注意到了這稱呼的不同,這明顯不符合曾經的上官文慈留下的形象。
雖然談不上有多了解,但是上官文慈其人,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她都是個不愛多話的人,更是不會去注意一個名字的人,這根本就是在欲蓋彌彰。
楚蓮若卻沒有拆穿,每一個人心中都有屬于自己的一個秘密,蘇哥這兩個字,她方一提出來,就引起了上官文慈的欲蓋彌彰,定是一個對她極其重要的人。
上官文慈見楚蓮若始終看着她,面上有些微的不自然,立刻轉首,跟之前的楚蓮若一樣翻了個身,留下一個後腦勺。
楚蓮若淺笑,哼,讓你打擾我與胥陽,我隻是說出一個名字,這都是小事兒。
說到底,她心中還是存了一絲的怨念,上官文慈卻是不知道自己是在這一點上得罪了楚蓮若。
無話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天色大亮,素容與思微端着熱水進來的時候。
二人一進來,就去看自家主子的情況,“主子,你可是沒有睡好?”思微看到楚蓮若的眼底有淡淡的陰影,便知道她昨夜一定是沒有睡好。
連帶着對于上官文慈都有些不滿起來,如不是上官文慈在這裏打擾了自家主子和王爺的夜叙,又如何會惹得她心中的期許與擔憂一并生出來。
上官文慈收到了思微不着痕迹的瞪視,挑了挑眉,這楚蓮若的侍女各個衷心,也各個伶俐,也怪不得她能在這宮中安然無恙這麽久!
“沒什麽,我反正也無法起身,今日躺着,困了再睡。”楚蓮若說的是大實話,卻讓思微紅了眼眶,從前雖然楚蓮若也是孱弱的身子,但是有了尤大家的幫助,她明明好了許多,如今再一次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回到比當初還要不堪的地步,當真是……
她長歎一口氣,枕幹了布,遞給楚蓮若。
楚蓮若淡笑,安撫性的看向思微,這時候思微才不情不願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上官文慈這邊,素容也是同樣的動作,且禀報着昨日晚間将惜諾帶回琉璃殿之後的事情。
“她整理起宮人來倒是有一手!”素容在她面前說話一貫都沒有什麽多大的禮數,如今雖然在楚蓮若的屋子裏,也隻是稍微收斂了一些,畢竟他們竟然都有秘密,那麽也不在乎多暴露一些本性,這樣還舒坦,上官文慈也是因爲看透了這一點,才沒有阻止素容。
“如若不然,她會得了皇上的器重?”思微看向素容,對于惜諾那個人,她莫名的不喜歡。“也幸而将她給弄出了夕顔宮,否則指不定最後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楚蓮若勾了勾唇角,“說的也是,我這夕顔宮廟宇太小,可容不下她那尊大佛。”
“我那琉璃殿又如何能留,若是這七日熬了過去,定然不會讓她多留。”上官文慈知道這裏的幾人都是對那惜諾不滿的,自然說話也沒有什麽顧忌。
“希望你能成功将她趕出去。”楚蓮若挑眉,對于上官文慈的話不置可否。
若是此間有酒,二人說不得就得對飲一壺了。
沒過一會兒,褚靖軒攜着藥箱前來,給二人把脈,面色有些沉重。
“褚太醫,你這是怎麽了?”
褚靖軒按着楚蓮若的脈象,心中疑思甚重。半晌,他撤回手,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二位主子之後有個準備,你們的身子會越來越無力的。”
他收袖回手,有些擔憂的說道。
“這事兒,你早先就和我們說了,我們心中也是有數,今天怎麽隻你一人?”之前就從褚靖軒的口裏聽說了這些,楚蓮若倒是早早的就做好了準備。隻是無力的感覺确實是不大舒服,上官文慈估計這種感覺更甚。
“太醫院昨夜已經被宮中侍衛包圍,如今隻有我一人能夠随意進出,皇上懷疑那些老太醫做出了什麽不軌的事情。”他倒是沒有敢跟楚蓮若這宮中的所有有關七日紅的解藥全部都被搜羅一空。
有了損傷之人,最好還是心中不要有忌憚的好,否則對身體沒有任何益處。
“那些老太醫早就該被查處了,倒是那個林太醫我看着像是不錯的,怎麽,也在其中之列?”楚蓮若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很無意。
“這倒是不知,皇上近期大概會有肅清動作。”褚靖軒低聲說道。“我這兒給二位主子開些活血的藥,否則這些日子大概會很難熬。”
褚靖軒将藥方留下,思微與素容前去煎藥,而他告辭:“微臣還要去淑妃殿瞧瞧淑妃的情況,便不多在此逗留了,二位主子放寬心,此毒雖然霸道,但是皇上派出去的人已經有所動作了,如今全城都已張貼了皇榜,相信,一定會有解藥的。”
楚蓮若與上官文慈紛紛點頭。“去吧,我們都知道。”
二人緩緩吃了早餐,都是簡單的粥食,窗邊小雨依舊下,楚蓮若讓思微将其淺淺推開,冷風霎時灌入,她與上官文慈雙雙哆嗦了一下,“文妃可覺得冷?”
“無礙,我這塌與你那床離着窗戶也有些距離,這點風倒是沒有什麽關系,透透氣兒也好。”上官文慈搖頭,她也是需要清醒的人之一。
這邊廂,胥陽與容越直談到天色大亮。
昨夜,容越跟随着氣場慎人的胥陽進了大堂之後,順手帶上了屋門,但是沒想到胥陽卻沒有坐下來,而是繼續朝着拐角處走去。
他挑挑眉,自然是一路跟随,隻見胥陽腳下在地上輕輕一跺,看着似乎沒有半分力道,實則暗暗含了勁兒。
前方嚴絲合縫的牆壁竟然露出了一道淺淺的縫隙,容越暗歎,這機關設計的倒是巧妙,首先即便是知道這裏有不同,但是你如何正好能夠踩得到胥陽剛剛的地方,就算找到了又如何能夠正好用對了力道?
胥陽雙眼動了動,屋子走向其中,容越閃身跟上,這樣的密道他還沒有見過,心中倒是好奇裏面是何般光景?
初時進入,空間狹窄,也不過隻能容納一人,才剛剛走了沒兩步,眼前突然映入的是一片招搖的夜明珠,整個國内也不過隻有數十顆的東西,在這裏竟然嵌了滿滿的三面牆,就差将腳底也嵌上了。
如此想着,他猛然低頭,腳下是瑩潤的漢白玉,且絲毫雜志不見,怪不得總覺得自己腳下踏着的地方由一開始的淺淺動靜,到後來的無聲,原來竟是這般緣故?
可是……竟然用千金難買的上等漢白玉來鋪路!隻是用來鋪路!容越扯了扯嘴角,“老大,你帶我來這裏就不怕我惦記着,哪天來偷了,或者是昭告整個天下?”
胥陽扭頭瞥了他一眼,明明什麽都沒說,但是容越既然自行領悟了其中的意思,除非他想死!
他幹淨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之前的清越之氣仿若是假象,也隻持續到進了大堂之後而已。
現在倒是說不清,容越的性子究竟是如何了?扮演一個角色久了的話,或許自然而然就融入了……
胥陽也不是那糾葛的人,這些人不論是什麽性子,也不過是可信與不可信兩種人罷了。
而這容越,看上去很不靠譜,但是有他那不靠譜的老頭師父作中間人,便也算是可信之人。
二人順着漢白玉鋪就的甬道走到了第一間屋子的門前,胥陽停下了腳步,那裏是一間石屋,裏面的鋪陳倒是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四把椅子,倒有些像練功的地方,容越在進來的時候,眸光向着四下裏掃過,這一條甬道不知道具體有多長,但是那遙遠處依舊傳來的夜明珠的燈光告訴他這地方絕對很大。
“這裏是地底?”他突然有所感歎。
胥陽瞟了他一眼,“還算聰明,老頭兒也不會收笨徒弟。”
不知道爲什麽,當胥陽終于開口說話的時候,容越明顯松了一口氣,之前的感覺太過壓抑。
“現在和我說說看,事情的始末。”胥陽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飲,有淡淡的酒香傳來,容越才知道這桌上竟然還有酒。
他雖然好奇這地方的來曆,更好奇到現在爲止,依舊面巾覆面的胥陽究竟是何模樣,卻也知道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
一撩衣袍,坐在了胥陽的對面,兀自倒了一杯。
淺嘗一口,回味無窮,這人倒是會享受,此般酒,比之皇宮禦酒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兒。
“說實話,我這是第一次來到京城,不過數天而已。”将杯子放下,容越開始出聲。
胥陽也不打斷他,由他緩緩道來。
“我沒有想要了你女人的命,隻是因爲這些天太過無聊,我便去了黑市走了一遭,結果沒想到竟然在黑市的角落裏看到有人在賣一把兵器,你倒是猜猜是何兵器?”容越說不到三局,又不正經了起來。
胥陽眯眼,容越讪讪然的笑了笑,“是天青碎雨。”
“天青碎雨?”胥陽坐直了身子,這可是失傳了許久的神兵利器,比之他的泓髓,比之風輕的冰玉脆骨扇,那都是齊頭并進的。
但是這東西飄忽,有人說它是一柄劍,有人說它是一根鞭子,也有人說它是一條紅菱……總之衆說紛纭,因而這個天青碎雨被說的神乎其神,甚至流傳到江湖上都成了,得之必能号令武林。
不過,那都是糊弄底下的小人物的,天青碎雨究竟如何,他們這些人心中有譜兒,雖然不知道其形究竟是什麽,但是也知道那話說來太假,該是有人刻意去宣布的,爲的就是将百年前的一個武林世家給剿滅。
這天青碎雨涉及到百年前的一樁武林滅門慘案,這七日紅涉及到百年之前的一紙藥方,這些都指向一個共同點,百年之前?
但是百年之前的事情于楚蓮若何幹?
“然後?”胥陽摩挲着手中的杯子,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
“我雖然不确定那是否是天青碎雨,但是好奇心人皆有之,便問了他如何賣法?”黑市自有黑市的賣法,他雖然算是初來京城,規矩卻是相當的懂的。
“沒想,這人也奇怪,他給了我一紙卷軸,讓我帶回去在打開,若是能夠達到其中的要求,便帶着這其上所說的東西前來換!”
他本就是随心之人,便欣然的将那一紙卷軸給帶了回來,打開的時候,其上書寫的條件雖然讓他錯愕不已,但是卻也興奮非常。
本就想要前往皇宮走上一遭,卻不想機會送上門來,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那一紙卷軸呢?”胥陽難得再次出聲。
容越二話不說,就将那卷軸從懷裏掏了出來,遞給胥陽。
胥陽展開,其上所說,“帶上宮中夕妃的香帕歸來,天青碎雨便是屬于你的。”
“所以說,我不是去害她的!”容越攤了攤手,他也有自己的原則,怎麽可能真的爲了自己的好奇心,從而奪了别人的生命呢?尤其還是一個陌生人的生命。
“你說,你是被雇傭的殺手?”胥陽語氣有些生冷,容越覺得似乎一瞬間他的呼吸受到了壓制。
他離開言道,“老大,我就是随口一說,描述描述而已,性質其實是差不多的,我相信要買它那天青碎雨的人一定很多,但是皇宮畢竟是皇宮,若是沒有這一身和老大如出一轍的輕功,我都不敢亂闖,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我這不成,别人那兒沒準會成的。”
容越一邊說,一邊将楚蓮若身邊的危險給攤出來,他知道這人尤其在乎宮中那個弱不禁風的女子,這樣分散胥陽的注意力會好一些。
果然,胥陽山上突然狂暴的氣息平複了許多,“既然隻是取一方繡帕,又爲何要使用兵器。”
容越苦着臉,“我總不能動手吧!”
此話一落,胥陽冷冷看着他,容越的心情竟然莫名的歡快了許多,叫你欺負我一個外來人……
可惜樂極生悲,他被胥陽伸手拖着離開了石頭屋,繼續回到了原來的院子裏,照舊如同扔破布娃娃一般,扔在了原地,再次驚起一地的落灰,不,是雨水。
這時候,容越才發現,這天竟然下雨了……
擡頭,胥陽站在走廊裏,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又好像是在想些其他的事情,沒注意他,容越緩緩起身,也不管天上的雨水,挪着步子朝走廊裏走,卻不想不過移動了三尺遠,竟然再一次的向後倒去。
他憤恨的擡頭,定然是小氣的胥陽動的手。
在原地站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喊道:“老大,我不是沒有動手麽,而且兵器也沒有成功不是,你不用這般小氣的吧?”
“我就是這麽小氣。”胥陽一句話,将容越完全堵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厮是剛剛那個光憑借氣勢就将自己給壓倒的人麽?他深表懷疑。
“今夜,不許他避雨。”這是胥陽縱身離開的時候吩咐的話,他封的穴道他心中有數,明日自然得解,到時候這人若是想要離開,這裏雖然有十八衛,但是也沒有攔他的必要,所以今日就趁着這人無用的時候,好好欺負一番。
十八衛心領神會,容越卻是瞪着胥陽離開的方向,差點成了一座石雕。
不就是他無心說了一句話麽,有必要麽?
他搖了搖頭,還真就在原地坐了下來,免得被十八衛當面團捏來捏去,那可就不好玩了。
胥陽離開之後,重新回了一趟皇宮,但是卻見到楚蓮若的屋子裏還有一個人,而且竟然又是上官文慈,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更想要沖進屋子裏将這個礙事的人給摔出去。
在房頂待了許久,楚蓮若不知道的是,胥陽一直在以自己的方法陪着她。聽着楚蓮若與上官文慈的你來我往,聽着她淡雅的聲音直到天色将明,他才緩緩離開。
他不知道的是,若是再待上一會兒,他便可以發現楚蓮若的不同,更能夠發現上官文慈的異狀,那樣興許就不至于拖到五天之後……那樣,興許楚蓮若會真的永遠忘掉那個人……
但是這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可能說如果。
秦照夕命中注定的死在那一世,楚蓮若命中注死在這一世,讓她還了魂,碰上了胥陽,他們早在初遇便結上了不解的緣,但是楚蓮若本身的緣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躲開不得,避開不得,她是楚蓮若也是秦照夕!
夕顔宮今日很安靜,禁衛軍安靜的守在院外,思微與卿卿素容候在屋外兩位主子共處一室其實并不還伺候,這裏的伺候說的是雙方暗中的小秘密無法與自己的主子說。
也不知道上官文慈究竟是怎麽想的,怎麽就會在這個時候非要待在楚蓮若的屋子裏,不去着人打探他那位哥哥的消息了麽?
躺倒在床上的人,着實無趣,“不若讓人将這軟榻朝你的窗前搬一搬,咱倆兒對弈如何?”上官文慈将視線從開着窗戶處收回。
“我可記得,你初入皇宮之時說過不會下棋的?”那一次,上官文慈前來尋她同去玉華宮,她帶着她先入了淑妃殿,正看到淑妃與她的侍女黑白落子不停,倒是由她與之下了個平局,當時這上官文慈說的可是武林中人,不會這些。
“當時,不過是初入皇宮,哪兒敢在你們面前獻醜,自然得推辭一番的,如今淑妃也不在這兒,你知我知的事情,又何必回憶起當時呢?”上官文慈眨了眨眼,倒是比昨日夜裏的情緒開朗了許多。
“說的也是,鄭重些總沒壞處,但是似乎有人一來就惹上了我,果然柿子要見軟的捏?”楚蓮若無辜而又疑惑的看向上官文慈,似乎真的是一個純真不解的少女問出了心中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