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陽一凜,如此說來,這背後的人當真是下了死手,而且他是知道這另一種藥方的。
胥陽當時剛剛得到解藥方法的時候松了一口氣,也派了人下去,但是随即他就被風輕給叫了來,還沒有機會聽到屬下的消息。“如此說來,這皇宮也不會有了?”
“王爺猜想的應該是對的,這背後的人好生陰險。”風輕一邊沉了眸色,一邊緩緩說道。
胥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人特地将自己叫過來是什麽意思,就爲了說這個?“風輕,開門見山的說吧,本王的時間可不多。”
“王爺與我在這裏等一個人即可。”風輕淺淺笑了笑。
等一個人?胥陽心中一頓,旋即腦中生出了一個想法,他在這裏,從宮中回來的蕭風一定會找過來,難道這其他的幾味藥蕭風手裏有?
這風輕,倒是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好,本王就且在這裏等上一等。”他悠悠轉身,縱身躍上已經黃葉零落的梧桐樹上,“風輕閣主,或許咱們可以喝上一杯薄酒,述說一些舊事!”既然這會兒進不了宮,倒是不妨礙他多了解一些事情。
不得不說,他跟風輕有着同樣的思想,若是能夠從對方的身上多得知一些關于楚蓮若的消息,何樂而不爲?
“王爺所想,與在下是不謀而合!”風輕揚眉輕笑,“清旭,去取兩壺靈芝醉來。”
胥陽眸色一動,這可是好久,其内輔以百年靈芝浸泡,自釀成起便直接封存,百日揭封取出百年靈芝,熬成靈芝水,再攙與其中,有這麽一句話,名爲‘靈芝一抹百日融,靈酒千樽今朝醉。’說得就是這靈芝醉。“風輕閣主的财力果然不可小觑,這靈芝醉可不容易喝道,今日本王得好好品上一品。”
風輕但笑不語,若說胥陽稀罕這一壺酒,他甯願相信身邊的這個翎王爺是假的。
清旭臨空而落,胥陽雙掌一拍,“好輕功。”
“能得王爺一聲贊,是清旭的榮幸。”清旭作了一揖,不卑不亢地說道,沒有特别的驚喜,也沒有其他的表情,倒是與風輕這個主子滿面春風的感覺不同,尤其的冷硬。
胥陽挑了挑眉,不由高看一眼。
“清旭比之王爺身邊的斜陽還是差了許多的,您就莫要取笑于他了。”風輕緩緩出聲,一邊伸手接過清旭手上的酒壺,揚手就朝着胥陽的方向丢去。
他邪魅的一笑,拂袖輕揮,手腕輕楊,便将酒壺完好無損的抓在了掌心之中。
風輕拿起另一隻酒壺,輕忽的落在了與他不顧一丈距的另一顆梧桐樹間,清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卻得了他雲淡風輕一眼,随即無聲的退下。
胥陽眯了眯眸子,看着清旭消失的方向,輕飄飄的說道:“風輕閣主的屬下還挺知趣兒。”
“王爺亦是。”說罷,他竟然從懷裏掏出了一把折扇,如今,時節已至秋末,一把折扇故意展現在胥陽的眼前,若說沒有鬼心思,他可是願意認爲這個風輕是假的。
二人雖然性子相差太多,但是骨子裏的想法卻總是不謀而合!
雙眸不經意的掃過,冰玉脆骨,千年古玉之身,刀斧難斷,尤其是那扇面不是紙,卻是金絲綢洛錦緞,火水難侵,更奇特的是其上竟然繡出‘千裏寒梅傲雪,近前桃花争豔’之圖,與這風輕的性格倒是異常相像,桃花輕暖,卻是表面,寒梅傲骨實則本心。
輕輕眯了眯,這繡迹倒是與那布巾上的繡雲閣三字如出一轍,不過蕭風明明告訴他,這人說過,此般繡品隻出其三,想不到竟然還留了一手!
不過,這風輕若是想他先開口問這把折扇的來源,他偏偏還就不開這個口兒了。
但是,此刻他的心卻跟有一隻手在一下一下的劃過一般……
“王爺可知這是何物?”風輕似笑非笑,但是那雙溫潤的眼眸看着那把折扇的時候似乎是在透過它懷念着旁人,骨節分明的修長玉指拂過扇面上的繡技,輕的似乎怕将其上藏着的魂兒給吓跑一般,那麽柔和,那麽輕忽。
胥陽這一刹那是想毀了這把玉扇的,卻也知道自己與風輕該是不相伯仲,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一向不會去幹。“不過一把扇子而已。”
“這一把扇子,可不簡單,王爺火眼金睛應該早就看出來了。”風輕淡笑,胥陽會這麽說一點都不奇怪,他應該也猜到了。
“是啊,兵器譜排行之三,但是在風輕閣主的手裏應該會發揮到之一的效果。”胥陽也不吝啬于自己對風輕的誇贊,這本就是事實。
“王爺謬贊,兵器譜之一在您的手裏,怕是會再超前人。”風輕‘唰’的将冰玉脆骨扇揮的更開一些,讓胥陽的眼神看的更加的準确。
“風輕閣主不必自謙,這扇子能夠落在你的手上也算是千裏馬遇上了伯樂。”胥陽絕口不提那其上的繡迹,拎起手上的酒壺便往嘴裏傾倒着醇香的酒液。
不成想,今日這風輕倒是不依不饒起來,“王爺或是不知,這扇子最寶貴的不是它的排行,而是這錦緞上的一副繡畫,它可是出自蓮若之手,當年在我贈玉镯之後,便向我讨了這玉扇……親自繡的!”風輕着重在親自二字之上落下了重音,這根本就是爲了讓胥陽心中生出疙瘩。
“是嘛?”胥陽雙手緊握手上的酒壺,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反問一句,“本王倒是不曾聽說若兒有這般技藝,看來該是徹底的塵封在了過去呢!”
或許曾經的事兒他暫且攙和不上,但是在嘴皮子上,他還是比較黑心的。
果然,風輕噎了噎,一時沒有說話,也自顧自的喝起了手中的酒。
這便是蕭風一來的時候看到的對飲的場面,也是胥陽爲何在蕭風來了之後,再一次提起那折扇的時候,會來那麽一招。
雖然心知風輕不會簡單的就讓他毀掉,他也不過用了一成的力道,隻爲了打斷蕭風一而再再而三打聽的話題。
而此時,蕭風終于看到了其上的繡畫,雙手拍了拍腦袋,若是這個時候他還不了解這是因何,他這定國候世子外兼在宮中潛伏了那麽久的禦前侍衛之名便是不要也罷!
他假意咳嗽一聲,打斷這莫名其妙的氣氛,“咳咳……風輕閣主,這事情你該說出來了吧,如今我已經在這兒待着了。”
風輕看了一眼蕭風,随即将目光對上胥陽,這才緩緩道來,“風世子,若是我的消息沒有出錯的話,定國候府上似乎是有一方藥園。”
蕭風與胥陽對視一眼,“此話不錯,但是這藥園子極爲隐蔽,風輕閣主的消息實在是靈通讓本世子……害怕!”
風輕抿了抿唇,将最後一口薄酒飲盡,“風世子的膽子可沒有那般小,這若是害怕就不會幫着翎王爺成那大事了?”他意有所指。
胥陽竟然緩緩點頭,對于風輕的話還是很贊同的。
蕭風瞪大了眼,他一度以爲自己看錯了,這個胥陽怎麽會去贊同風輕的話?“王爺……胥陽?”這個人是不是假的?
其實,說起來這三個人的思想也挺異曲同工的。
“蕭風,馬上去藥園子将七日草的其他六味藥收集起來。”胥陽嚴肅了臉,吩咐道。
他一般不會以這種口氣對蕭風說話,看來這一次是完全的放在了心上。
“是,我立刻吩咐下去。”蕭風說完,立刻抽身便走。
“等等,風輕閣主既然能夠發現,說不得這背後的人也可以發現,這事情你親自去。”胥陽不放心,畢竟背後之人既然可以發現這七日紅的另一紙藥方,自然似乎不可小觑的一股勢力。
蕭風離開的身形頓了頓,“我知道了。”走進廊道,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王妃在宮中已經清醒了。”這算是最新消息了。
胥陽一聽,也再不想待下去,“風輕閣主,就此别過。”
風輕看着二人離開的身形,眯着眼,在樹上待了半晌,才緩緩躍下,月兒将他的身影拖得吝長,有一抹孤寂的氣息從他的身上溢出,直至籠罩了整個小院。
“主子,你不去宮中麽?”清旭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幾次欲言又止,終于說了出來。
對于清旭的問話,他凝了眸子,卻是緩緩搖了搖頭,他也是人,他也會害怕,如今尚且可以留個念想,他還可以自顧自的說,楚蓮若不過是将他埋在了心底,隻是不願意提,而不是徹底忘記了去提……
“大哥,如此可不像你。”一抹蒼翠陡然出現在城牆之上,聲音清亮,正是風曾。
一張小臉透着淡淡的清透,對,就是一種透,似乎看到風曾就可以映照出你内心的險惡,所以每一次風曾出現的時候,臉上都籠罩着薄紗,或者是一件寬大的衣袍。
上一次她是背對着蕭風抛下的衣袍,因而根本就沒有看見,否則大概會得到一聲贊歎。
“大哥,你竟然喜歡蓮若嫂子,她當年對你也不是無意,否則也不會臨時逃婚不是,這些你都知道的。”風曾走近風輕的身邊。
“小曾,你是不懂這種感情的。”就好像近鄉情怯,近人也是會情怯的。
“我是不懂,但是就由于我是旁觀者,我才更清楚,大哥如今的态度就好像是爲自己造了一堵牆……”
“夠了,小曾。”風輕的聲音依舊淡然,卻讓風曾止了口。她撇了撇嘴,環視一圈,竟然沒有找到石凳,“大哥,咱們家的凳子呢?”
“被别人偷走了!”風輕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樣的話,一旁的清旭差點沒忍住,趕緊低頭,想着陰影處隐藏而去。
“哦,原來被偷走了啊,但是,但是我們這石桌石凳也不是什麽好貨,而且這地方可是籠罩着五行陣法的,偷走的人也太沒有眼光了吧?”風曾倒是并不糾結于是什麽人偷到了這個地方,她在乎的是這賊人太沒有眼光。
風輕身上壓抑的氣息都頓了頓,“這兩日,你去了哪兒?”不在石凳被偷走的問題上多做糾結,他突然轉移了話題。一絲破綻都沒有,由風輕說來,相當的自然。
“我就是去瞎晃悠的而已,沒有去什麽危險的地方。”風曾打了個馬虎眼兒。
風輕看了她一眼,沒有戳穿。
話分兩頭,這邊的情緒且不做多介紹,倒是胥陽這一次沒有臨空而走,卻是與蕭風一起走了密道。
“你今日在宮中竟然得了禁衛軍的統領之職,有沒有查到些什麽?”
蕭風略微回憶了一下,“旁的倒是沒有,但是上官文慈與她的侍女素容倒是挺有意思,不知道與這事情有沒有關系?雖然說也是受害者,也說不定是賊喊捉賊!”他說道這兒,稍微頓了頓,“但是淑妃那一出重傷又實在是奇怪?”
胥陽輕笑。
“你這是笑什麽?難不成……”蕭風一拍手掌,“淑妃的重傷與你有關?”
“風世子果然是風世子。”胥陽贊賞的一笑。
“得了,胥陽,你别埋怠我,淑妃那兒怎麽會和你有關系?”他出宮的時候還想着是不是要朝着淑妃那方面去調查調查。
“我隻是去試了試她有沒有武功罷了。”胥陽斂了笑容,就是因爲他臨時起意去了淑妃殿,才會讓賊人鑽了空子,傷害到楚蓮若。
“隻不過這事兒太過湊巧,如何有人能夠知道淑妃會遇害,如何有人能夠料到禁衛軍會大肆搜索,又如何有人能夠未蔔先知的将賊人藏在禁衛軍裏,又正好是林宿的那一分隊?”蕭風一直都想不清楚這一點。
一切未免太過巧合,一切又未免被算計的太過精妙?
“這一點,也正是我心中疑惑的,不過你還是要從淑妃那兒去調查,畢竟我出現之後,才有了下毒這一出,總覺得和她該是脫不開關系的。”胥陽暗暗将事情在腦海之中一一想過。
“反正你明日可以借着與我不分開的借口一起進宮,有你在這事情要想水落石出還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麽?”蕭風擺了擺手,“我先去處理草藥的事情,可不能被人捷足先登了去。”
胥陽點首,“斜陽。”
“在。”胥陽出來的時候,斜陽也是一起跟着的,隻是在繡雲閣外等候着而已。
“跟着蕭風一起去。”胥陽總覺得不大安心。
今夜大抵又是個不眠之夜。
撫了撫胸口的位置,這裏曾經有着楚蓮若的溫度……
胥陽身着暗紫色的衣袍,先是回了一趟王府,在門口衆人的注釋之下,随後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朝着夜空劃去,速度之快,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
楚蓮若翹首盼了半晌,沒有等來胥陽,倒是等來了綠蘿。
“夕妃如今這精神看着比白日昏睡着的時候要好上許多。”綠蘿一來,先是淺淺見了一禮,然後淡笑着說道。
“綠嫔是奉了太後的命令?”楚蓮若沒有與她多言,開門見山的問道,胥陽久等不來,她的心情也不怎麽好。
綠蘿臉色變了變,沒想到這楚蓮若竟然一句寒暄的話都不講,想想也是,這夕妃反正也是将死之人,七日紅,她曾經跟在秦照夕的身邊,因爲将軍的原因,也跟着楚蓮若讀了一些藥典,因而知道這七日草不好得啊!
隻是這麽一想,她便重新笑開了臉,楚蓮若隻覺得綠蘿這張臉惡心的很,曾經她怎麽就那般的不開眼,對着這些狼心狗肺的人推心置腹,将自己一步步推入了深淵,或許該恨的是她自己也說不定……
輕信于人,直到滿門抄斬,命喪黃泉!
不過如今想來,至少她已經吃一塹長一智了。
綠蘿突然發現楚蓮若乍然擡起的雙眼凝視在她的身上,竟然生出了一股寒意。趕忙向着旁邊動了動,“夕妃,太後聽聞你醒了,打發我來問問您對這一件事情上可有什麽想法,亦或是有什麽不對的人?”
楚蓮若輕笑,這一個兩個的,竟然都以爲她有想法不成?
半晌不見楚蓮若說話,綠蘿又言,“夕妃這般冰雪聰敏,應該是知道的,可是不想說?”
楚蓮若靜靜的看着她,直讓她不自在的又移了一步,這才緩緩開口,“綠嫔,我看着你也是個冰雪聰敏的,你如何認爲?”
綠蘿沒有想到楚蓮若反而會反問她,不過這倒是正和了她的心意,畢竟她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她的心裏話是一定要說出來的,不隻是要在楚蓮若跟前說還要在上官文慈跟前說,甚至要去淑妃和皇帝跟前說。
眼眸一轉,“夕妃,我這心裏話您就權且簡單聽聽,聽完若是覺得有道理,你便回味一下,沒有道理,便權當我說着玩兒了。”
楚蓮若點頭,“你但說無妨,我也不是那不講理的。”
“您看啊,這平日裏您待人也是平易近人,隻是這文妃一來便與您結了怨,卻也轉瞬便和好了去,但是人心最是難以捉摸,若是本次她尚未中毒,或許是該有嫌疑的。”她頓了頓,然後看向楚蓮若,似乎在等她的态度。
“嗯,有點道理,然後呢?”楚蓮若示意綠蘿接着說下去。
綠蘿斂了心神,掃了一眼楚蓮若,卻看不出任何她内心裏的想法,便接着說道,“夕妃,我是覺得這淑妃未免也傷的太過蹊跷,而這刺客據說在宮中來去自如,怎麽就能和淑妃撞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淑妃的計劃?”楚蓮若挑眉。
“我隻是将所有可能性都給說出來,是與不是,娘娘自己多加考量,畢竟這是爲了你的生命安全,此次皇上與太後對您的身體都相當關心,自然不會讓您出事兒,但是說句大不敬的,若是有一天,您失去了皇上與太後的庇護,若是不加防備再出了這樣的事情那時候便隻有……死路一條。”
“綠嫔,你注意說話内容,别在這裏詛咒我們主子。”思微掀簾而入,便聽到了綠蘿這般的言語。
“思微,不得無禮。”轉而楚蓮若又看向綠蘿,“我這婢子跟着我無遮無攔慣了,綠嫔莫怪,而且你說的也沒有差錯。”
“無礙,思微也是護主心切,我這話說起來也當真是大不敬了,不過夕妃當日在太後壽辰上保了我,也給了我得到皇上心的跳闆,有些話即使是不和您的心意,我也是要說的。”綠蘿擺出一副衷心的态度。
“綠嫔心中有我,本妃甚是開心,你便接着說說吧……”楚蓮若胸腔之中蘊起一股怒氣,卻被緩緩壓下,綠蘿也沒有注意到她在說話的時候,那雙迸射出寒芒的眼,倒不知這綠蘿說出這些話究竟是要作何?
“那夕妃,我就繼續無禮了。”綠蘿告罪似的施了一禮。
楚蓮若似乎這才意識到她還是站着的,旋即看向綠蘿,“你且坐下來吧。”
“多謝夕妃。”綠蘿言謝,坐在了邊上的一把木凳之上。“要說淑妃這事兒或許真的是巧合,那麽就隻剩下玉貴妃了,她在皇上面前嘤嘤哭泣,說是沒有嫌疑,但是我倒是覺得越是如此才越是有嫌疑。”
“怎麽說?”
“玉貴妃如今怎麽說都是宮中四個妃子之首,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先是被蝶妃給攪亂了根基,再是因爲您的入宮被皇上漸漸遺忘,如今,再有淑妃讓陛下流連,就在這當口,又來了一個文妃,您說說她曾經沖冠後宮的性子又如何能夠咽得下這口氣兒?”
楚蓮若冷笑,原來根本在這裏,原來根本就是爲了讓他們四妃全部下水,借着她的口說與胥容,這該是最有說服力的……
“大膽綠蘿,誰給你的膽子如此編排本妃?”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吼,接着門被推開,施玉音環佩叮當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