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好,我們見面便更加容易了,卿卿傳遞消息也不必瞻前顧後,想來以後我們的事情會辦的更加順暢。”她無意識的紅唇一張一合,胥陽根本就沒有聽到她說了什麽,隻是盯着她肅靜的小臉看了許久。
半晌不見有人答話,楚蓮若疑惑的看向胥陽,卻見他的眼神之中含着一縷她說不清的情緒,她默默的低了臻首,不去看那幾乎讓她想要崩潰的眼神。
“你要好好地,我不着急。”胥陽的手停留在了她身前垂落的發絲三寸之外,卻又緩緩收了回去。
“我會好好地。”這是一個承諾,一個對胥陽,對自己的承諾,可是即便是她好好地等到胥陽上位之時,這朝堂哪裏能夠忍得了自己。難道她還要做那三千粉黛之一,做他胥陽的後宮,不,這不是她想要的,有一瞬間,她既然想要逃避。“這雨越下越大了,你該回去了。”
“若兒……”胥陽欲言又止,最後卻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楚蓮若,如來時一般縱身離開了廊道,楚蓮若的手輕輕伸出,卻隻抓到一抹空氣,長長的歎息從喉嚨之中溢出,她突然覺得更累了。
任由雨滴被風吹拂在臉上,她心中突然生出了怅惘,前世今生,已經變成了這樣的她哪兒還有愛上别人或是被别人愛的自由,那麽能有?
有晶瑩順着擡起的臉頰劃下,劃過嘴角,落在窗台之上,卻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胥陽并沒有離開,他隻是隐去了身形,默默的看着,他感受得到一股悲涼的氣息從楚蓮若的身上彌漫開來,腳步已經邁出了半步,那一刻他想要将她擁在懷裏,緊緊的。
隻是當他再控制不住的時候,那扇紅木雕花窗卻被緊緊的關上。最遙遠的距離大概就是我站在你的窗外,你卻不知。
墜在那窗棱邊緣的一把桃花扇輕輕搖動,伸手拿下,這是在她離開翎王府的時候,胥陽送給她的。
有點滴落在其上,桃花扇底思君淚,燕子樓前念爾心……
直過了許久許久,當她的身子幾乎麻木了的時候,她才驚覺,原來以近三更天,邁着僵硬的步子,她重新躺倒在床上,扇子被她牢牢的握在掌中。
這一覺,她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來,身上除了那大氅,還蓋着一層暖暖的被褥。
“思微。”她緩緩起身,喚了一句。
思微立刻推了門掀簾而入,“主子,你可是醒了,我這就下去給您準備洗漱的熱水。”
“不忙,什麽時辰了?”楚蓮若見屋外陽光甚好,昨夜的雨似乎從未出現一般。
思微見楚蓮若起身,趕緊湊了上來,伺候她穿衣,“已經辰時三刻了。”卿卿在她給楚蓮若系上腰帶上的結扣時,正好端了熱水進來,該是從外間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楚蓮若洗漱一番,端坐在銅鏡之前,任着思微妙手成妝。“今日可要去看看太後?”思微拿過一把桃木梳,勾着她柔順的青絲,一邊輕輕問道。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形容雖憔悴,卻滿是嬌媚,不似紅塵中的女子媚俗,那清麗的眼神是旁人怎麽都沒有辦法學來的。
楚蓮若勾唇淡笑,縱使服侍了她将近一年的思微也不由晃了心神,手中一抖,幸而反應快沒有扯到那長至腰際的青絲。
“自然是要去的。”楚蓮若似乎是沒有注意到思微的異常,反而是捋了捋自己的衣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可有見到一把桃花扇?”
思微顯然是沒有想到楚蓮若爲什麽會突然想到扇子,雖有些疑惑,卻還是恭敬的回答了,“主子,這個時節,扇子可是用不到的,因而都收了起來,唯有窗棱上那一把,奴婢看着流蘇點綴,煞是好看……”
話音未落,視線流轉至那窗棱的時候,卻看到一片空蕩蕩的。“嗯?我明明放在這兒的。”思微蹙起眉頭,她确定自己的記憶力沒有出錯。
“大概是……不小心遺落在了旁人的手上吧。”楚蓮若呢喃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收拾收拾,我們去太後宮中。”她昨天可是在綠羅的身上動了手腳呢,也不知道胥容會作何舉動?想着,她盈盈起身,動若白雲之袅袅兮,一卷一舒,惹人心思绯遠。
在楚蓮若出了屋子門的時候,思微才想起來,“主子,吃了早膳再去吧,也不差這會兒功夫!”
楚蓮若微愣,她倒是忘了,自己尚未用膳進食,許是心思激蕩,竟不覺得餓。“不了,我倒是沒有吃飯的心思,再說,這會兒,該是所有得了消息的嫔妃都到了那方寸之地了,若是我姗姗來遲,說不得有人會拿此作上一番文章。”
思微心中一恸,自家主子小心翼翼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看着那比平日要白上三分的臉頰,她有些心疼。
“主子可是昨夜未曾睡好?”除此之外,她倒是想不到爲什麽今日的楚蓮若美則美矣,卻比平日多了幾分嬌弱,雖然她平時也是那嬌柔的身段,但是眉目顧盼卻是靈動淡雅,而不像今日,似乎有無奈,似乎有不舍,似乎還有她看不懂的東西。
楚蓮若搖了搖頭,看來昨夜的事情思微并不知道,那麽是誰,是誰将華鍛錦被蓋在她的身上,答案自是不言而喻。“走吧。”
思微盡責的扶着楚蓮若,離開了夕顔宮。
拐過禦花園的長橋廊道,正遇上一個妖娆的身姿,一身大紅色的衣裙顯目非常,而與她一道的還有一襲青色羅裙的玉貴妃,有說有笑間,與她們殊途同歸。
“這是何人?”楚蓮若來此甚久,倒是不知道宮中還有這麽一個妖娆之人,端看這背影倒是有些熟悉,卻如何都想不起來是誰?
思微搖頭,倒是一旁的卿卿走至楚蓮若的身前,“此女乃是苗疆進貢而來的,秦皇後還在的時候,她便被封爲了淑妃,隻是秦皇後殒命之後,她好似是病倒了,一病不起,宮中大小宴會一律不予出席,倒像是被遺忘了一般,所以主子未能見到,今日看來是大好了。”她随着楚蓮若來皇宮可不隻是保護她的安全,這宮裏的大小事情可也确實狠下了一番功夫。
“哦?”楚蓮若此時已經拐過最後一個牆角,正對着那女子的臉,原來是她,還當此宮中再沒有這個人了,卻不知都在蟄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淑妃麽?”
思微淺淺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一張妖娆的臉蛋,許是因爲大病初愈,甚是蒼白,但是卻因爲這大紅色的衣裙反而勾勒了一副冰機紅顔的模樣,若是此女重新出現在皇上的跟前,這後宮的天……“主子,這女人……”她想說的是留不得,卻見楚蓮若的臉上笑意盈盈。旋即禁了聲,她的主子那般聰明,她的擔心倒是多餘。
楚蓮若腳下的步子快了一些,“玉貴妃今日倒是素淨。”她半真半假的贊了一句,卻成功的吸引了那兩個說說笑笑的人。
“夕妃,也是彼此彼此。”施玉音一見楚蓮若心中便有不滿,但是現在終歸是不宜鬧翻,微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今日的楚蓮若一襲水色的長裙,一根同色的玉钗挽發,簡單且輕盈。
金絲繡線順着胸口的立領一直延續到了裙擺邊緣,煞是特别,一條白色的腰帶在腰間輕纏,束得那腰身不盈一握,走動間似有清香撲鼻,眉間點綴上了一根水藍色的額墜,比素日裏見的柔媚清雅的矛盾氣息不同,倒像是九天玄女落了凡間,更添了幾分懵懂不知。
楚蓮若似乎是沒有聽到施玉音聲音的諷刺一般,隻是将目光看向一旁打量着她的紅衣冰美人身上。“不知這位是?”
“夕妃該是沒有見過的,我這身子前皇後還在的時候受了害,病了有一兩年了,如今剛有些起色,打算出來透透氣兒,恰逢聽到太後出事,這不正好與玉貴妃碰上。”紅衣冰美人聲音含魅,勾人心神,怪不得當年總覺得這個女子不大對勁兒,卻原來修習了魅惑之術。
她這麽說,其實還是沒有介紹出自己究竟是誰,楚蓮若隻靜靜的聽,并不搭話。
“這是淑妃,說來當年也算是受寵的,隻是今朝大概誰也别想越了夕妃了吧,皇上對她可是疼的緊兒。”施玉音心中一動,倒是可以引得這兩人自相殘香,這淑妃可是個狠角色,當年絆倒那個廢皇後可有她的一份功勞在内。
但是卻不知道爲何,她竟然在廢皇後死去的那一天,同時發了病,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
隻是如今,她恢複了,對于這個楚蓮若這個狐媚子而言,便是一個敵人,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