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有一會兒,幾位太醫以及換了一身衣裳的綠羅走了進來,秦嬷嬷進了内室,她得随時注意着太後的境況。
“可查出什麽了?”
“回禀皇上,實則是因爲綠嫔身上的熏香與這佛珠上的檀木香氣犯沖,所以才會讓太後昏迷,而太後手上的毒素,該是之後聞了綠嫔身上的熏香而生成的,幸而不是什麽劇毒,随着時間流逝自然會消失。”
“這麽說來倒是說得通,但是也有不對。”胥陽懶洋洋的開口。
“翎王這是何意,覺得咱們這些老家夥都是空有其名麽?”另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橫了一眼胥陽,對于這個翎王,在之前先皇還在的時候他們便不恥了,從來沒見過将喜歡男子宣之于口的皇子,且仗着先皇的喜歡以及胥容的縱容,有些事情也着實做的太過分了。
“林太醫,你都這般年齡了,誰知道這名字還能用上幾年,空不空也就那麽回事兒了。”胥陽雖然一直對着胥容隐忍,但是這些黃土埋了大半截的他還真是不放在眼裏,而且适當的驕傲自滿,也可以減弱胥容的戒備心。
再說,胥容心裏可是巴不得胥陽能夠将權臣都給得罪了,這林太醫年輕時可是個厲害的人物,前朝爲官的也有些他的弟子朋友,這胥陽罵了他,指不定要被記恨在心上,以後但凡逮到錯處他們定是第一個參奏的。
果然,胥容并沒有責備他的無禮,“行了,胥陽,你雖爲翎王,到底也要注意些。”
胥陽的身份擺在那兒,如今皇帝又這般說,林太醫還能怎麽着,隻得斂下眉目,“老臣倒是想知道翎王有何高見?”
“胥陽,你看出了什麽?”胥容此刻盯着他,楚蓮若見施玉音也盯着翎王,自己總不能做一個特殊的,于是也擡起了眸子。
燦若星辰的眸光落在胥陽的身上,這時候她才能仔細打量,他瘦了,雖然掩飾的很好,但是楚蓮若還是看出來了,他的眉宇間泛着憔悴,那不是欲求不滿的頹色,那是憔悴,是因爲她麽?
有一種感情幾乎要破體而出,卻被生生的壓在心底,镌刻在心上,即便是痛徹心扉,也不能露出一點的痕迹。
擺在腿上的手,已經将那一方的羅裙捏了不知道多少個褶,楚蓮若終究還是别開了視線。
其實在她看過來的時候,胥陽就感覺到了,那眸子清麗之間帶着憐惜,雖然任誰看上去都是平淡若水,可是他就是感覺到了,隻是他什麽都不能做,隻是眼睜睜的看着他與另一個男人坐在一起。
壓下心頭的火氣,有些不耐的起身,“你們說佛珠的香氣與綠嫔身上的衣服熏香相沖,那爲何單單太後昏迷過去,而綠嫔卻什麽事兒都沒有?”
“對啊,林太醫,這是作何解釋?”楚蓮若好奇的問道。
施玉音挑了挑眉,如此說來,倒是稀奇,若說是因爲熏香與佛珠香相沖的原因,那麽綠羅此刻安然無恙又是什麽原因,總不能她本就知道,事先做了準備吧?
她的雙目之中突然放出金光,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看向垂首跪在地上,跟前的地闆濕了一片的綠羅,她若是如此做了,可是吃力不讨好的,畢竟失去了太後的庇佑,還讨不了皇上的歡心。
難道是楚蓮若?能夠這麽快爬上妃位的女子如何能夠小觑,隻是這張臉實在是太過于迷惑人。可是她也沒有理由啊,這綠羅威脅不了她一絲一毫,她如何會選作這麽一個人開刀,還是說真的是巧合?
這邊施玉音心思急轉,那邊尚且跪在地上的太醫滿頭大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看來急功近利的他們,這一個問題他們之中誰都沒有想過。
楚蓮若冷哼一聲,素日裏解甲歸田過的都是逍遙的日子,如今再進皇宮,有些事情可就由不得他們了!
“皇上,說不定是這綠嫔有意爲之,她事先服了……”
“住口,這等事情也是由得你們信口胡言的?”李公公立刻就喝止了又一個因爲逍遙太久而口無遮攔的太醫。
說話的那老者楚蓮若也認識,當年她父親秦将軍不放關心她,送進宮來的老禦醫,名爲連宋,可是當年就是他對着胥容說,是因爲皇後的指使,下藥毒害一個當年還算是比較得恩寵的妃子。
如今倒是記不大清那妃子是什麽來曆,隻不過被胥容很是寵愛了一番,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毒害他人,如今想來,這事兒又何嘗不是蹊跷,十有八九便是當年的施玉音或者其他的妃子想讓她淪爲一個毒婦罷了。
呵,楚蓮若在心裏嗤笑一聲,她若是細數一番,除了方才開口的林太醫,似乎這其中剩下的三個老者多多少少都與她有些牽連。
“皇上恕罪,老臣隻是,隻是猜測而已。”那太醫冷汗涔涔,一邊抹着額頭上沁出的汗水,一邊瑟瑟發抖的幾乎趴伏于地上。
胥容闆着臉沒有說話,但是顯然是不高興了,這綠羅若是真有這心思也不該出自這太醫的口,“綠羅,你來說說是怎麽回事兒?”
綠羅心下本就因爲這封太醫的話大驚,如今再聽到皇上如此說話,更是駭得身子發抖,膝行至胥容的身邊,“皇上,我沒有,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這衣服上的熏香太後也是用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二者會相沖,至于我自己,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綠羅最後不停的再重複着不知道這三個字,神色之間滿是疲倦。
“皇上,我記得太醫院還有個年輕有爲的太醫是不是?”就在僵持的時候,楚蓮若湊近胥容的身邊,低聲說道。
胥陽本就在亂飄的視線看到這一幕,頓時眯了眯眼,索性此時的胥容被楚蓮若吸引了注意,因而沒有注意到胥陽的眸色。而其他人此時都在沉思,也無人看到。
“褚太醫?他今日似乎是出宮去采藥了,也不知道此刻回來了沒有?”李公公聽到胥容的吩咐暗自嘀咕了一句,“老奴現在就去看看。”
屋子裏燭火一跳一跳,有伶俐的宮人趕緊給換了蠟燭,本來幾近昏暗的屋子裏又再一次變得明亮。
幾個老禦醫雖然算是新添進太醫院的人,但是對于這一位褚太醫也算是有所耳聞,少年英才,一手醫術更是出神入化,當然這是宮人以訛傳訛做不得數。
至今爲止,他們還沒有看過他出手,如今,正好一見,也好決定他們以後對他的态度。
在李公公離開之後,這整個屋子裏隻留下盈盈哭泣的綠羅,那聲音似貓咪一樣,引得胥容心中癢癢。“行了,若不是你做的,孤必然還你一個清白。”
施玉音欲言又止,卻終究隻是狠狠的瞪了一眼綠蘿。
楚蓮若也暗暗驚奇,她怎麽從來都不知道這綠羅還有這麽一副勾人的嗓音,果然爲了做主子,私下裏定是沒有少費工夫。
她的目光順着綠羅看過去,正對上剛剛因爲林太醫的話起身之後,懶懶倚在門邊吹風的胥陽,一觸即分,雙雙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隻一眼對視,竟然看出了雙方的眼神,她言安心,他說放心。
胥陽依舊看着門外,偶爾才将目光掃一眼室内,似是對這一群女人和這幾個老太醫一點興趣也無。
夜風透過開着的門扉繞過胥陽的身子悠悠的吹進來,桌上沒有加了燈罩的燭火突的跳了跳。“皇兄,既然母後無礙,我是不是可以先行離開了?”胥陽打了個哈欠,眼神甚是不悅的掃過這一屋子人。
胥容心中暗暗一笑,哼,你是想着溫香軟玉了吧,不過他自是樂見其成,嘴上訓斥了兩句,卻還是應允了他的提議。
胥陽連忙言謝告退,在黑暗中似乎抓了一把什麽,随即就聽一聲隐藏着怒氣的聲音響起在屋門之外,“翎王,請自重。”
胥容自然聽得出來這是自己那禦前侍衛蕭風的聲音,冷眉微挑,心中已經生出了一個計劃,“李公公,去看看怎麽回事?”
楚蓮若覺得這李公公何其悲哀,竟然完全淪爲了跑腿的,可是……“皇上,李公公去喚褚太醫了。”
“孤倒是忘了,既如此,便一起去看看吧。”胥容緩緩起身,牽起楚蓮若的手,便走了出去。
夜裏風涼,楚蓮若身子本就弱,雖然有岚姨當時留下的藥一直在滋養着,但畢竟不過一年時間,隻能說不會走路便軟,但是吹風迎日還是會有些不适的。
她瑟縮着朝着胥容身後躲了躲,胥陽敏銳的發現了,卻見胥容隻是盯着他,心中無奈的一聲歎息。“這風寒露重的,皇兄不必相送的。”
“孤若是不出來,你是不是打算将孤的禦前侍衛給帶走,嗯?”胥容橫了他一眼,見蕭風的眼裏帶着屈辱,在盈盈的月光下清晰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