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是想着,屋内傳來一聲淺哼,胥容放開楚蓮若就步了進去,幾個太醫更是如蒙大赦一般,腳下生風。朝着那屏風後太後的床榻就撲了過去。
楚蓮若卻是站在原地未動,隻看着胥容的背影,滿是深情,施玉音腳步微錯,卻在走到與楚蓮若平行的時候,凝了她一眼,随即也停住了向前的步子,卻是轉而朝着楚蓮若而來。
紅唇輕啓,聲音卻也隻有楚蓮若能夠聽得見,“你就不怕,這佛珠真的被喂了毒?”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你動的手腳?當然這後半句謹言慎行的施玉音并沒有說出口。
“我隻要皇上的信任。”楚蓮若瞥了她一眼,算算時辰,這個時候,褚太醫應該回來了才是。
“夕妃當真有膽量。”施玉音這話淡淡的,卻透着一股子諷刺的意味在其中。
楚蓮若并不接話,有腳步聲傳來,“綠嫔,太後喚你過去。”這是太後身邊的嬷嬷。
綠羅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楚蓮若,目光掃過施玉音,心中一個念頭陡然升起,這二位若是……
“既是太後喚你,還不快進去,别愣在這兒。”施玉音本就對綠羅不屑,如今太後的生辰宴上又出了這等事情,若是太後不追究也就罷了,若是追究她與楚蓮若必然是逃不了一頓責罰。
她也是精明人物,杯著茶盞根本就不會有什麽不妥,而唯一有可能被做手腳的佛珠也在楚蓮若的以身試探下沒了下文,若是太醫查不出太後究竟因何中毒,這事兒定不會就此不了了之。
這心中一泛惱,對着綠羅說話哪兒還有半分客氣。
綠羅福首,掩下眸子裏的深思,随着那嬷嬷進了内室。
“你這是作何泛惱,畢竟是太後身邊的人。”楚蓮若一言至此,施玉音臉色幾變,她剛剛重新得了寵,有些事情尚不能做的太過,這綠羅她從前也不注意,也是因爲與太後沒什麽交集,如今因着皇宮這一場無謂之災,太後重新活躍在後宮之中……
點到即止,看到施玉音陰郁中滲着擔憂的臉色,楚蓮若輕擡皓腕至自己的唇邊,看着似乎是在擦掉之前的水漬,卻是借着寬大的衣袍,掩去嘴角的笑容罷了。
施玉音,你越是恐懼,越是小心翼翼,我便越開心。
“滾出去。”内室突然傳來一聲厲呵。
胥容的聲音,楚蓮若不管身邊的施玉音如今心思幾轉,她率先步了進去,“皇上,可是太後怎麽……”如水的眸子裏閃過驚詫,綠羅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臉上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紅印,而胥容的眼神冷的如三九的寒冰,凍得人一時之間無法反應。
她站在原地似乎被吓到了一般,愣在當場。當年的最後一面,他可不就是這麽看着她的麽,她垂下頭,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瓣,似乎要将一切都給宣洩出來一般。
胥容,你的無情我會好好記着,我秦家百條人命,你一人來償還倒是便宜了。攥緊的拳頭下那養長的指甲陷入手心的疼痛感将她的意識換回,拳頭松開,改爲攪着自己的裙擺。
“夕妃,到孤跟前來。”胥容見到這樣的楚蓮若,心知這場面對于她而言是有些無措,自己的眼神也應該吓着踏了,不由放緩了聲音。
楚蓮若似乎剛剛才被喚醒,腳下一動,無意識的就朝着胥容的跟前走去。
直到胥容的手抓住她的手,這才好像明白了過來,“可是綠羅哪兒做得不對惹了太後?”
胥容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剛剛太後醒了過來,說是沒什麽大礙了,之前應該是累了,又因爲她一直習慣綠羅的伺候,便讓人去喚了過來,誰曾想,綠羅剛站定在太後的跟前,太後的呼吸便又是一滞,直吓得衆位太醫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湯藥,這才讓太後的一口氣兒緩了過來。
這還有什麽好說,可不就是綠羅的原因麽?
“皇上,我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綠羅一直和我們待在一起,若是有差錯,也不該是太後一人遭了苦。”
“皇上,太後待我那麽好,我如何也不會忘恩負義的,再說,我沒有動機的,對,我沒有動機的。”綠羅梨花帶淚,臉上的掌印已經暈紅了一片,看着倒是多了幾份柔弱無依。
胥容聽了楚蓮若一說,又見綠羅如此模樣,緩了神色,“夕妃怎麽看?”
“妾觀綠羅心誠,斷然不會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可卻是因她而導緻太後的昏迷,估摸着是她身上有什麽使得太後不舒服了,不若讓嬷嬷去查上一查,将随身攜帶的東西交由太醫來診斷,總不能冤枉了人。”楚蓮若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且處處帶着憐惜。
“咳咳……夕妃果然心善。”太後有些沙啞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太後,你醒了。”楚蓮若興奮的叫道,眉目盛滿了欣喜,任誰都會覺得這是由心的情緒。
太後點了點頭,對這位夕妃倒是有喜歡了幾分,“皇兒,便照,夕妃說的去辦吧。”
胥容向着一旁的秦嬷嬷擡了擡眸子,“把她帶下去好好檢查檢查。”
“是。”秦嬷嬷是太後自進宮便帶在身邊的嬷嬷,自然是衷心不二的,她走到綠羅的身邊,“綠嫔,跟嬷嬷我來吧。”
綠羅連忙應是,她本以爲可以借着這一場生辰宴得到皇上的寵愛,如今怎麽會生出這樣的事端。
“你們都先出去吧,哀家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若是綠羅真的做出這等事情……哎,等哀家醒了再說吧。”太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歎息一聲,便合上了雙眸。揮了揮手,胥容見太後着實是累了,也不再多言,便帶着楚蓮若一起走了出去。
依舊是屏風之外的桌邊,胥容端坐其上,楚蓮若坐在他的左邊,施玉音坐在他的右方。
相對無言的時候,李公公前來禀報說翎王求見。
胥容隻是皺了皺眉,“宣。”隻是在說這個字的時候他狀似不經意的朝着楚蓮若臉上掃了一眼,依舊平淡若水,一如對待他之外的每一個人一樣。
他滿意的笑了,你胥容能平邊關戰亂又如何,你的女人不是依舊要歸我所有,你還不是依舊要對我俯首稱臣。
胥陽推門而入的時候,帶來一陣微風,吹起了他的衣擺,如墨的發絲在半空中飛舞,看着慵懶不羁,隻是眉目中的頹色卻沒法掩飾。
胥容見他這模樣,不着痕迹的勾勒了一個諷刺的嘴角,胥陽恍若未見,視線也壓根就沒有在楚蓮若的身上停留。隻是徑自行了禮。很滿意胥陽的态度,“皇弟怎不在前殿坐鎮?”
“回皇上,已經過了許久,母後究竟如何了?朝臣都很擔心,這才托了臣前來相問。”胥陽懶洋洋的問道,也不是說其間沒有擔心,隻是擔憂被慵懶所掩蓋,可以讓胥容發現,卻更明顯的讓他知道胥陽的欲求不滿。
李公公在胥容的耳根前說了幾句,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胥陽,你怎麽在宴會上都不安生?”
“皇兄,這可不怪我,禦前侍衛确實有一副好皮囊,若是皇兄能夠将他賜給我……”
“放肆,這禦前侍衛也是你可以染指的,你情我願的便罷了,你這模樣,讓孤如何與逝去的父皇交代。”胥容的聲音帶着怒氣,可是他心裏卻是開心的緊兒,如此大聲呵斥,隻是讓守在門外的那些侍衛對于這位翎王知道的更透徹一些,惹上了禦前侍衛,他其下的侍衛誰還敢接近胥陽。
“皇上,人各有志,翎王隻要活得開心您就能與父皇交代了,莫要自責。”施玉音撫着胥容被氣的上下浮動的胸口。
“哎,罷了罷了,說你那麽多遍,也沒見你聽過,隻是這禦前侍衛可不是你能瞎來的。”胥容擺出一副良善兄長的架勢。
胥陽撇了撇嘴,“母後究竟如何了?”
“母後暫且無事,隻是你既然來了,就在這裏等着吧,這事兒有些蹊跷。”胥容不否認他這個弟弟能耐不錯,說不得能看出個所以然,“李公公,你去将前殿的人都給散了去。”
“老奴省得。”李公公離開,有意無意的瞅了一眼門外陰影裏的人,卻是什麽都沒說。
胥陽一坐下,便覺得坐立難安。
“你似乎不大舒服?待會兒禦醫過來的時候,且讓他們給你看看,目前這邊關可還真是離不了你。”胥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提到了邊關。
“皇兄說的是哪裏話,我國能人異士衆多,離了我這麽一個斷袖的王爺也不會怎樣,我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胥陽趕忙搖頭,面色有些惶恐,但是在說出斷袖二字的時候卻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
楚蓮若心中有些犯疼,究竟要經曆多少事情才能夠将這兩個字如今日天氣晴好一般挂在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