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車開出去之後,另一輛車也跟着開了出來,車裏坐着左辰遠和彎彎。
彎彎皺着眉,十分氣憤,“我就知道爸爸單獨開車出來沒啥好事,果然是來送那個女人的!還有那個男孩子,也不知道是誰,虧我還曾經誇他帥呢!”
嗯?左辰遠敏感地注意到她說的第二個問題,男孩子?帥?他怎麽不覺得比自己強多少?話說彎彎怎麽不睜大眼睛看看她面前的帥哥?
不過,他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個問題的時候,彎彎的心情郁悶着呢……
對于感情這個問題,高中的他,了解并不深,而上一輩的人,想法作風乃至價值觀都和他們這一輩有許多不同,所以,對于陸正宇的故事,他倒是揣摩出一些,于是實話實說,“彎彎,其實我們跟了陸伯父這麽久,你看到什麽了嗎?我覺得這事最壞的可能性也就是這個女人是陸伯伯以前的戀人,這一次不過是送她出國而已,并沒有别的什麽啊?再說了,這女人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也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生活……”
“哼!男人當然是幫男人說話了!”彎彎瞪了他一眼,不接受他的解釋,“你快開車啊!看我爸去哪裏!”
“還跟?那女人都走了,還要跟嗎?”左辰遠暗暗歎氣,這時候她想起他和她是不同性别的了?平日裏不是把他當女人就是把她自己當男人……
彎彎語塞,努了努嘴,“那就回家吧!”
然而,這一回家,竟然發現蕭莟也在大院裏,往着大門的方向張望呢。
“媽,你怎麽回來了?”左辰遠跳下車問。
“哎呀!我不是在等你們兩個嗎?大周末的,跑哪裏去了你們?快!跟我去醫院!”蕭莟拉着兩個孩子的手。
“醫院?誰怎麽了?”彎彎加快步伐上車,以爲是左爺爺老病犯了,不然蕭莟怎麽會來?
上車後,蕭莟把彎彎摟進懷裏,小心謹慎地說,“彎彎,是你媽媽,你媽媽暈倒被送進醫院了!”
“啊?”彎彎抓緊了蕭莟的手,“我媽怎麽了?”
蕭莟欲言又止,“還是去醫院以後問醫生吧!”
蕭莟的神色,讓彎彎感到恐慌,媽媽一定是得大病了……
三人急急忙忙趕到醫院的時候,左爺爺、左思泉、陸正宇都在急救室外等着,看着大人們沉重的表情,彎彎差點想哭,而且特别想撲進爸爸懷裏哭,可是一想到媽媽暈倒的時候爸爸正在機場送那個女人,恨意油然而生,咬着唇,在一邊一聲不吭。
陸正宇也看見她來了,朝她招招手,“彎彎,過來。”
她腳步僵着不肯動,也不願意看着他,隻是盯着急救室的門問,“我媽怎麽了?”
陸正宇也感覺到她的異樣,但此時沒心情去探究,隻起身拉着她坐下,“還不知道具體情況,等醫生出來吧。”
對她來說,從來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坐在爸爸身邊更别扭,爲媽媽擔心和抱屈的心讓她再度想哭,不禁把目光看向左辰遠,鼻子酸酸的,“左胖……”
“來了!彎彎!”左辰遠馬上坐到她身邊,安慰她,“别着急,阿姨不會有事的!”
“嗯!”她點點頭,離爸爸遠點,反而和左辰遠隔得近了。
左辰遠握着她的手,像幼時兩人手牽手去上幼兒園一樣,抓得緊緊的,那時他是她的跟班,她總是對他說,“左胖,你拉着我,别跟丢了哦,跟丢了我可不去找你!”
而此時,他的手掌已經比她的長,比她的寬,足以包容她整個的手,他仍然将她抓得緊緊的,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她需要或者不需要,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
王靜秋患的是癌症……
軍區醫院的醫生都是熟人,此次王靜秋的主治醫生姓蔣,當蔣醫生宣布這個噩耗的時候,一幹人等全都驚住了。
彎彎隻覺得天空都在這一瞬間塌了下來,陸正宇也是震驚不小,握着彎彎的手,将她的骨頭都捏痛了,“怎麽可能?都十六年了!不是好好的嗎?不是都切除了嗎?”
蔣醫生看了他一眼,“其實王姐自己早就知道了,一直瞞着您呢!”
“情況怎樣?還能再次手術嗎?”陸正宇握着彎彎的手又緊了緊,彎彎也忘記了對爸爸的意見,屏住呼吸等醫生的回答。
蔣醫生神色黯淡,很是遺憾地搖搖頭……
“老陸,王姐醒了,要見你。”在病房守着王靜秋的蕭莟這時候進了醫生辦公室。
蔣醫生點點頭,“先去看看吧,稍後再說。”
陸正宇神色凝重,一直牽着彎彎的手,到病房門口時,刻意調整了心情,讓面部表情看起來不那麽緊繃才走進去。
和王靜秋的十六年,無風無雨,平淡得像她每天早上給他喝的那杯白開水,可是,十六年時光,即便是養一隻小貓小狗,亦是有感情的,何況是一個人?一個把所有的溫柔和體貼都給了他的人?
面對病床榻上她蒼白的容顔,他盡量溫和地笑着,“靜秋。”
“媽媽……”彎彎眼裏蘊了淚,悲從中來。
“彎彎……”王靜秋溫柔地看着女兒,微笑,“你不上學,在這耗着幹什麽?”
“媽,今天周末呢……”彎彎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是啊!大周末的,你還去單位加班幹什麽?”陸正宇忍不住責備,卻是帶了疼惜,明明知道自己是病人,還不懂愛惜自己。
王靜秋眼神閃爍,對女兒道,“彎彎,媽想吃點馄饨,你和辰遠一起去給媽媽買來。”
“嗯……媽,我就去!”彎彎站起身來,偷偷抹去眼角的淚。
“還有,叫蕭阿姨左伯伯先回去,我沒事的,尤其左老,這麽大年紀還在這陪着,怎麽吃得消!”
“嗯,知道了……媽,我先出去了……”彎彎趕緊跑出病房,唯恐自己忍不住在媽媽面前哭出聲來。
陸正宇知道,王靜秋這是故意支開彎彎,以爲她是要對彎彎隐瞞病情,“靜秋,彎彎都已經知道了,我們都知道了,你傻啊,爲什麽要瞞着我?”
王靜秋眼裏絲毫沒有絕症患者的悲戚和絕望,有的隻是平靜和安甯,微笑在她蒼白的臉上綻開,如平日裏一樣鮮活,“正宇,謝謝你。”
陸正宇沒想到她說的是這三個字,怔了怔,“說什麽傻話!”
不知道這十六年裏,她說的最多的三個字是否就是“謝謝你”呢?
她動了動唇,心裏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啊,可是,又覺得那些話都是多餘,這一次,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關于彎彎,她明白,以他的爲人,根本無需她交代,在她身後,他亦會好好照顧,她放心不下的,隻是他,爲了她委屈了自己十六年的他……
可恨的是,她爲什麽不早點知道?
但願,現在還不遲……
“正宇……”她眯眼望着他,望着陽光穿過窗戶投在他鬓角的陰影,喃喃地呼喚。
“我在這……”他替了她壓了壓被角,“你少說話,多休息,把精神養好。”
她微笑着緩緩搖頭,“我不要……”這是她和他結婚以後第一次說“不”字吧?十六年裏,她對他從來都是順從……“正宇,我再不多說幾句話隻怕就沒有時間說了……以後……我有的是時間休息……”
“靜秋……”他凝噎,“别說傻話,現在醫學發達了,一定可以治好的。”
她再次搖頭,“正宇,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答應我,不做化療,也不用那些個什麽高級藥,我不想最後被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離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