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世界上有這麽巧的事?她含着筷子,陷入沉思。
忽的,家裏電話響了,她驚了一跳,而媽媽急忙就去接了,聽媽媽的口氣好像是警部的劉叔叔打來的,說了幾句後,最後以“明天去辦公室再說”而結束。
陸正宇微覺奇怪,“老劉找你什麽事?和你們單位八竿子打不着!”
王靜秋支吾了一陣,說,“我單位有個姐妹,找老劉辦點事呢,所以……”
“什麽事?”陸正宇一聽見這話就提高了警覺。
“放心了!不是什麽違背原則的事,也不會讓你爲難!”王靜秋忙不疊的解釋。
陸正宇一笑,“我知道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就問一問,不過,事先和我商量一下不更好?或許我能辦到的,就不用麻煩别人!”
王靜秋嗔了他一眼,“就是不想麻煩你,怕你唠叨才不和你說!怎麽了?嘴上說相信我,其實還不是怕我給你丢人!”
妻子如此一說,陸正宇倒不好再說下去了,笑了笑,招呼左辰遠吃菜。
自此,彎彎的注意力便盡數轉移到那本《資治通鑒》上來了,心裏對媽媽忽然充滿了同情,尤其是今天下午還見到了那個女人,比媽媽看起來年輕多了,打扮也高貴奢華,而媽媽呢?雖然也算是一官太太,可生活上多簡樸……
這樣的情緒下,她一反常态地安靜,平日裏挺愛叽叽喳喳的她,竟然在爸爸和左胖的談話中沒有插過一句嘴,直到吃完飯左胖要告辭了,彎彎才默默跟着他一起出去。
她的反常,左辰遠早發現了,也不急着回家,陪着她慢慢地走,月光下,問道,“今天遇上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你怎麽知道?”彎彎擡起頭訝異地問她。
他笑,她一絲一毫情緒的波動可曾逃過他的眼睛?
皓白的月光籠着的世界原本有些清冷,他明亮而深邃的眸,在這樣的月色裏格外亮澤,而眸子裏的光芒卻是比月光溫暖得多。
在他這樣的眼神裏,她心底那種微酸的濕意格外容易滲出來,從他手裏奪過書,想把那張照片給翻出來,可翻遍了每一本,也找不到照片了,也許,是爸爸換了地方藏?如果,這是爸爸很久以前夾在書裏的,她還覺得心裏好受些,也許年輕時的人,年輕時的記憶,随手夾在書頁裏就忘記了,可是,如果一天之内挪了幾個地方,那就證明爸爸對這照片有多在乎,那是不是對媽媽不公平?
“書裏有什麽秘密?”左辰遠見狀問。
彎彎把書還給他,快被這個問題煩死了,大人的事,不是她能摻和的,她甚至希望自己沒看過那張照片該多好!
她想了想,最後說,“左胖,你要幫我……”對于那個叫婉兒的女子,她充滿了好奇,如果不弄個水落石出,她會心神不甯的,而唯一能幫她且和她一起作戰的人,隻有左胖了……
警分局。
陸正宇坐在特爲他而留的辦公室裏等王靜秋,還是爲上次那事,她好姐妹的親戚要辦戶籍的事遇到了坎,讓他親自來一趟警局找人給幫幫忙。
這種事還勞煩他跑一趟實在是有點大驚小怪了,不過妻子的命令便是軍令,所以抽了個空出來,警局長自是熱情接待,但王靜秋不來之前他也弄不清楚狀況,隻好在這幹等。
辦公室門開着,他翻閱着報紙,蓦地,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所緻還是其它原因?他莫名覺得心跳,朝着身影看過去,那人竟然是她……
顯然,她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烏黑的瞳孔驟然間放大,極度的震驚之後,便是慌亂是錯的表情,轉身便欲逃走。
“婉兒!”他不假思索,完全出于本能追了出去。
随着他的呼喊,她的腳步停了一停,不過馬上接着逃,他這才飛快地超過她,擋在了她身前,狹窄的走廊,再無處可逃。
她在他面前低垂了頭,眼神躲閃,依然美麗如初,三十多歲的人,竟如二十六七一樣,臉上并無絲毫歲月的痕迹,這說明,她過得很不錯。
他一顆心落地,那些年少時的情感,刹那間将他淹沒,心頭湧起一陣酸楚,似有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最後,化作最庸俗的一句,“婉兒,好久不見……”
他的陰影完完全全将她籠罩,縱然她十幾年來經曆無數,可在這樣的氣息裏,還是亂了心緒,極努力才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不那麽慌張,心中卻是“迫切”想離開這個危險之處,勉力浮起一個微笑,“好久不見……”
“你好嗎?”他怔怔地看着她,凝視她絕色的笑容彌漫開來,就好像在他心裏推開疼痛的波紋,這許多年了,這痛,竟然還如此明顯而劇烈,完全超過了他的想象,可是滄海桑田,最适合他們之間的對白已經全是廢話……
她的目光落處,剛好是他左胸口袋紐扣的位置,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好……當然好……對不起,我還有事,請讓一讓好嗎?”
她試圖從他身邊側身穿過,如此地急切,以緻他有些失态地抓住了她手腕,叫聲,“婉兒!”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這麽做,她手中原本握了一疊的資料,在他握住她手腕的瞬間,用力縮手,似怕他看見她手裏的東西。
他順眼一瞟,看見一疊表格,最上面的那張表格貼着一張男孩的照片,第一欄姓名處填着陸恩之……
他臉色立刻就變了,五指如鐵,鉗住了她的手腕,再不放開,“陸恩之……你的孩子?”
她亦面色煞白,慌得連嘴唇也在微微發抖,再如何努力也無法假裝鎮定,“不……不是……”
他指上不自覺加了力,朝她逼近一步,“婉兒!你以爲你騙得了我?”
手腕被他掐得生疼,加之悲從中來,一時沒能控制住,眼淚漫進了眼眶,低着頭,熱淚便滴在了他手背上。
他如同被烙鐵燙到了一般,猛然間收手,她便跌跌撞撞從他身邊逃脫了,徒留他,站在原地,深深陷在剛才這短暫的一瞬帶給他的震撼裏。
她的兒子,居然姓陸……
這是他人生裏從不曾預料到的突變……
如果不是王靜秋在他身後将他拍了一下,他還沉浸在其中。
“站在這裏幹什麽?走吧!”她溫婉一笑,給他拭了拭額頭的汗,“怎麽出這麽多汗?很熱嗎?”
心中雖然仍舊震撼未平,但妻子的笑容将他拉回了現實,同時想起妻子要辦的事來,卻不見她帶任何人來,詫異地問,“你那什麽好姐妹呢?”
王靜秋再度笑道,“已經辦好了!她自己又托了别人,今天上午已經辦妥了,也不知會我一聲,讓老大白跑一趟,小女子在此負荊請罪!”
“你啊!”陸正宇也笑了,“那現在還有什麽指示?我可是等着你的命令呢!”
“現在……回家吧!”王靜秋靠在他身邊,挽住他的胳膊,想了想,陸正宇平時不喜歡在公衆場合有過于親密的動作,又将手放下。
陸正宇心中有事,遲疑着對王靜秋道,“你先走吧,我還找老劉有點事!”
“好!”對他,她從來都是如此信任,眼睛卻往分局大門處望了一眼,那裏,有女子的身影剛剛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