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聽得進他的話?隻是流着淚,繼續說,淚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順着她蒼白臉蜿蜒,“他對我那麽好,這幾年裏我不知被他感動得哭過多少次……可我爲什麽還要傻地記着你,愛着你……不……我不愛你了……我愛的是他……我愛他……我剛才告訴他了……他一定還聽得見……男……對不起……我錯了……是我害死了你……你怪我吧……恨我吧……我就來陪你了……”
她的話,讓開着車的他淚眼模糊,心中有個聲音在狂喊,不!是我!是我害死了他……這一幕,注定成爲他生命裏的魔,很多很多個夜晚,如嬌血水模糊的臉都在他的夢裏出現,惡魔一樣糾纏着他,折磨着他,他想,這個十字架,或許,他要背負終生了……
好在,總算是及時趕到了醫院,如嬌被搶救了過來,他稍稍松了一口氣,守了如嬌一夜,在确認她度過危險期以後,又照顧了她兩日。
這兩天裏,如嬌始終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流淚,那眼淚,便似沒了盡頭……
後來,他去買早餐吃,回來的時候,卻發現病房裏空空如也,如嬌竟然不知所蹤了……
他去問護士,護士也說一時沒注意到,于是,他立刻去尋找,然茫茫人海,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迹……
他想,她是有心躲起來了……
他在這之後便返回北京,剛好北京分部有個卧底任務需要人去完成,組織認定他是最佳人選,将這個任務交給了他。
他接受以後,仔細閱讀了卧底資料,竟然發現這居然還和潤男犧牲的案子有關聯,于是,更加義無反顧……
給覃婉的交代是梁家已無後,所以他必須回家鄉,孝順養父養母,所以從國際刑警辭職。
這番話固然傷了覃婉的心,可是,孩子已經長大,她亦無可奈何,有心要幫他在家鄉開創一番事業,也被他拒絕,聲明自己的事業要自己打拼。
而後,懷揣着國際刑警給他的新的身份和相關證件,以美國著名大學海歸的身份來童氏求職。
至于成真,從來都跟着他,這一次,居然也要跟着他回來,雖然完全不知道他回來幹什麽,但是,永遠跟着老大走的信念不曾變過。
他想,成真是自己最信得過的人,能帶在身邊,總會有用的,是以,在他升任主管後,就讓成真也進了童氏,然後,随着他經理副總步步高升,成真也一步步往上爬。
林子是他進童氏後發現的人才,專業的管理精英,也是一步步提攜。畢竟他和成真于經管都非科班出身,雖然他在高中時就已經學着幫覃婉打理法國的生意,有着管理企業的經驗,但是,童氏這一塊到底還比較陌生,要做一個傑出的副總,他需要幫手。
且不說三人在兩年多的合作裏如何結下深厚的情誼和信任,話題繼續回到陸向北在百樂夜場初遇莺莺的情景。
那時已經臨近深夜,他從百樂出來,依稀覺得前面有個女子的身影很像如嬌,卻又不敢肯定,眼見那女子跟人上了一輛車。
心中疑惑,開了車遠遠地跟上。
夜晚的車流中,兩輛車都開得忽緩忽急,大約行駛了三十多分鍾之後,車門打開,一個女子從車裏跌了出來。
沒錯!不是走下來的,是摔下來的……
而後,那車居然就這麽開走了……
他連忙将車開過去停下,發現那女子真的是如嬌,卻是衣衫不整……
他大驚,下車去扶她,被她一把推開,而後,她自己站起來,裹緊了散亂的衣服,一步一趔趄地往前走。
“如嬌!你在幹什麽!”他追上去,揪住她的手臂。
她轉過臉來,仰望着他,一臉哀絕,“你認錯人了!我叫莺莺!”
他怎麽可能認錯?目光從她臉上往下移,隻見她脖子上有許多斑斓的印記,有掐痕,吻痕,還有……煙頭燙過的痕迹,而這些痕迹,一直往下延伸,沒在她緊裹的外衣内……
他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對這樣的她既氣且痛,“你爲什麽要這麽做?爲什麽要在夜場?”
如嬌眼眶裏濕漉漉的,有淚光在閃動,仿似随時會滴下來,可是,她的堅忍,卻讓淚光漸漸隐退,唇邊露出一縷苦笑來,“如嬌已經死了,你忘記了嗎?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百樂夜場的舞女莺莺!”
聽了她的話,他怒氣橫生,對着她一陣怒吼,“這就是你要過的生活?你口口聲聲說對起潤男,現在就是對得起他了?他供你上大學,疼你愛你護你,就是爲了讓你做這個的?”
提起潤男的名字,才終于把她的眼淚給逼了出來,兩行清淚順着她的臉龐流下,聲音幽幽然響起,“正因爲他疼我愛我護我,我才要做這個,隻有這樣,我才能回報他!”
他何其敏感而聰明,立刻從她的話裏聽出了玄機,将她的腕子握得鐵緊,“你說什麽?你想做什麽?你知不知道在賀子俞那裏很危險!這不是你要做的事!”
她一雙凄楚的眸子看過來,“危險?我還怕什麽危險?最多不過一死,我已經死過一次了,還談得上怕嗎?至于其它……”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一身淩亂,終于潸然淚下,“至于其它……從今兒起,我也不怕了……我反正……已經是個肮髒的人……”
“你不是自願的,是不是?剛才車上的是什麽人?禽……獸!”他腦中開始浮現如嬌在車裏被欺負的情形,五指已在如嬌手腕上勒出青白的痕迹。
如嬌忍了痛,強道,“那又如何?童氏副總!童家大姑爺!你還是好好過你的富貴日子去吧!至于我,我一定不會讓潤男白白犧牲的!放開我!”
他沒有松手,隻是逼問,“你怎麽知道賀家和潤男的死有關?你知道什麽?有證據?”
她苦笑,搖搖頭,“如果我有證據,還用做這個嗎?原來你也是懷疑的,我還以爲你不知道,不過,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嬌貴着呢,還是别來趟這渾水了吧!如你所說,很危險,童家大姑爺還是别來冒險的好……”
原來,她也是誤會他的……
有些話,他不能明說,隻是堅持,“如嬌……”
“叫我莺莺!如果不想我死于非命的話!”
他頓了頓,目光始終盯在她脖子上的傷痕上,“莺莺,找份工作,好好生活!我不希望你再在賀子俞那裏做下去!”
“你不希望?”她的聲音提高了,“你憑什麽不希望?你是我什麽人?别忘了,我是夜場的莺莺,你是童氏的女婿!”
“就算是潤男,他也不會希望你去做這樣的事……”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像針一樣刺着他的眼睛。
“就是因爲他不希望,所以我才要去做!他對我太好太好你知道不知道?”她激動起來,眼淚嘩嘩而下,“放開我!否則我叫百樂的領班來這裏接我,看看童氏副總是怎麽糾纏一個舞女的!”
夜風中,他終是放了手。
眼睜睜看着她上了一輛出租車,仍是不放心,自己開了車在她後面跟着,一直跟到一處舊公寓,看着她進了電梯,才回返。
那是他結婚以來,回來的最晚的一夜,在家裏等他的童一念,已經睡醒了一覺,他打開門時,她坐起來迎他。
“今天怎麽這麽晚?”她揉着惺忪的眼睛,起來給他去熱飯。因爲,她每天早上都會發現,她留給他的飯菜他都會吃光,隻是自己睡着了,也不知道他熱了沒有,既然今天醒了,就給他熱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