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什麽也不想了……
隻想就這樣和他手牽手,陪他一輩子,哪怕他就這樣躺在床榻上不醒來,她也不在乎,隻要可以牽着他的手……
她相信,即便他現在昏睡着,也一定可以感覺到她的溫度,感覺到他的陸太太,這一次是真的來帶他回家了……
她不想再去費神地想,爲什麽靈柩裏的人不是他,隻知道,當她的手觸摸在他背部最熟悉的地方時,隻觸到一片光滑,而沒有那顆熟悉的小小突起時,她是如何地欣喜若狂,如何地喜極而泣……
她不明白,爲什麽唯一證明他身份的那份寫給她遺書會在别人身上?爲什麽會有這樣的陰差陽錯?
也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過,這些,還重要嗎?
當然不!
重要的是,他還活着!她終于找到他了!他們,終于在一起了!
她眸光閃亮,凝視着他那好看的眉眼,再也舍不得移開眼神,一秒鍾也不!仿佛她一生的時間都要用來這樣傻傻地凝望,傻傻地流淚,傻傻地笑,傻傻地吻他的眼睛,吻他的唇,周圍有沒有人看着,她一點也不在乎……
北京。
軍區醫院某病房。
将陸向北從海地接回來,已經有兩三天了,陸向北卻一直都沒有醒。
醫生不主張開顱,因爲血塊并沒有擴散,各種檢查做過了,也基本正常,所以,仍是做着保守治療。
每天,病房裏絡繹不絕的,從陸老覃婉,到梁家父母再到小媽,甚至左辰遠彎彎都會來看他,左小胖每天也跟着爺爺奶奶跑幾次醫院,天天吵嚷着要舅舅教他射擊,至于嘟嘟和瞳瞳寶貝,更是一到醫院就在他耳邊“爸爸爸爸”的叫。
隻是,這樣的呼喚,似乎并沒有起到很大的作用。
又是一個夜晚來臨,童一念把老老小小都趕回了家,讓他們好好休息,自己留下來照顧他。
坐在他身邊,隻覺得腳底仍然痛。
在海地磨出來的那些血泡,有的結了痂,有的卻潰爛了,卻不敢和家裏人說,隻悄悄問醫生護士要了藥,自己偷偷地擦。
見他和平常沒什麽兩樣,自己便先去洗了澡,然後再給腳擦藥。
現在的她,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的,因爲他随時都會醒來啊,她才不要自己的狼狽樣被他看見……
話說,從海地回來的時候,家裏人都不認識她了,還以爲從哪裏回來個女叫花子呢……
自己洗完了澡,就該給他擦身了。
他不能動,醫生說要保持清潔才不會長褥瘡,所以,每天給他擦身是必做的工作。
在他們的婚姻中,好像是他照顧她多一點,現在是要她還了嗎?
如果因果循環是必須,可不可以換一種别的輕松的方式?這樣的驚險,她再也不要了……
護士已經教過她怎麽護理,所以,細心地從口腔開始,給他清洗,一邊嘟着嘴說話,“親愛的陸先生,我們已經回家三天了,我也伺候了你三天,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啊?我每天給你翻身都累死,我說你是不是被我伺候上瘾了?所以賴着呢!我告訴你,如果你再不醒來……再不醒來……我就……每天非禮你了……我說真的哦?開始非禮你了哦?”
“好吧!先從親你開始……”洗了口腔,洗了臉,他看起來無比清爽的樣子,空氣裏散發着毛巾上的清香,她吸了吸鼻子,那清香便一絲絲地鑽入她肺裏,好聞極了……
他的唇,還是那麽柔軟,雖然傷着病着,卻依然有着清新的氣息,溫溫的觸感,起初,她淺淺地觸碰着,然後,便用舌尖輕輕地一點一點地舔過,一點一點的描繪他的唇線,漸漸地,她都有些沉迷于這個遊戲了,可是,他居然還沒反應……
心裏難免小小的沮喪,可是并不灰心,起身來,揪他的鼻子,“哼!不醒?不醒我就每日一色!這個個大帥哥放這裏不色白不色!陸向北,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其實,你是我見過最帥的男人吧?”
說完她眯笑着去換了稍溫的水來,準備給他擦身。
童一念以爲傷着他了,趕緊問,“你怎麽樣了?你怎麽搞的啊?怎麽醒了啊!”
他凝目看着她,這妞是高興糊塗了吧?問他怎麽醒了?難道她不想要自己醒嗎?淺淺地笑,“我再不醒,會被你吃了……”
她面色飛紅,有點尴尬,瞧他這樣子,應該是沒事了……“那個……你什麽時候醒的?”
沒錯,在他醒來的這一瞬間,她的情緒就像過山車一樣,驚訝,到狂喜,再到現在,擔憂的便是,她剛才說的話,他是不是都聽見了?
隻見他笑得詭異……
他這樣的笑容就一定有問題!她太了解了……
不依不饒地黏在他身上,若不是念着他剛醒來,身體或許還虛弱,她一定要對他進行撓癢癢的懲罰了,“你說!你都聽見什麽了?”
他仍然隻是笑,不答。
“你到底說不說嘛?”他越這樣她越着急。
他似乎被逼得沒辦法,“好好好,我招!從你說……要非禮我開始……”
那,不是一開始給他擦身就醒來了?他把她女流氓一樣的糗樣全看得清清楚楚,卻不出聲?這丫的,從頭至尾就是腹黑品性,不打算改的了!
“你讨厭啊!早醒來了不說!害我出醜!難怪兒子像你一樣腹黑!”她紅着臉在他懷裏埋怨。
很自然,沒有絲毫矯揉造作,其實,她是可以在他跟前撒嬌的,不是嗎?在彼此沒有了隔閡和芥蒂之後。
經過了這一次,她想不出,還有什麽會成爲他們之間的障礙,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他卻慢悠悠地輕聲笑道,“我不說,就是怕你難爲情嘛,你偏逼着我說……”見她急怒的樣子,馬上又補充,“不丢人啊!非禮自己老公的女流氓一點也不丢人!”
“你還說!”她輕輕一拳,就要落下來的時候,瞥見他猶自蒼白的臉,還有,他的聲音也毫無底氣,拳頭便松軟了下來,貼在他臉上,柔柔地撫摸,“你怎麽樣?我叫醫生來看看,别動。”
他“嘶”了一聲,“什麽東西,刮得我臉涼涼的?”
什麽?她擡起手來,是她的戒指……
立時大羞,“陸向北!你故意的!”故意笑話她是嗎?好吧,現在是她沒臉沒皮自己給自己戴了戒指?那又怎麽樣?難道他不想和她複婚嗎?
見他笑得洋洋得意的模樣,她嗔了他一眼,“我先叫醫生來看看再找你算賬!”
值班醫生正好是他的主治醫生,得知他醒過來的消息,亦十分高興,左老的公子交到他手裏,遲遲不醒來,他也是坐立不安啊……
是以,立刻前來病房檢查,确定他沒什麽事以後,叮囑他第二天再做幾個檢查,然後如釋重負地對童一念說,“情況不錯,照這樣子再住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童一念感激地把醫生送走以後,重新關上房門,倚到他身邊來,突然地,什麽都不想說了……
此時此刻,才算靜下心來,細細品味他災後餘生的感覺,千言萬語都無法形容,隻想就這麽靜靜靠在他身邊,一輩子……
突如起來的憂傷氣氛,他也感覺到了,握住她戴了戒指的左手,輕輕一句,“對不起……”
她沉默着,搖搖頭,眼淚流了下來,卻不是因爲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