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朵結婚的消息,多多少少沖淡了她心裏賀子翔的陰霾……
來到和于先生所約之處,于先生已經在等待了。她便讓成真自己去忙,過會兒再來接她。
待她坐定,于先生從包裏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來,放在桌上。
“這是什麽?”她疑惑地問,那麽小,而且也不像骨灰盒……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于先生臉色有點嚴肅。
她心裏竟然有點害怕,不是害怕盒子裏是賀子翔的遺物或者骨灰什麽的,還是怕自己看見與賀子翔有關的東西,會控制不住地難過……
在于先生的注視下,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裏面躺着的,居然是……好幾顆子彈頭……
“這是……”她腦子裏不斷回放着一個畫面……賀子翔握住魯茲的手,對着自己的腹部,數聲槍響之後,所有的子彈全部射進了他的腹内……
眼淚瞬間盈滿了整個眼眶,心中那隐存的陰影開始無限放大,她捧着盒子的手在顫抖……
“沒錯,是子彈頭。”于先生肯定了她的想法,“賀子翔的骨灰裏……有這個東西……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還是把彈頭揀出來了,如果你覺得這是個紀念,就留下來,如果不願意看見,則……扔掉也好……”
隻聽“嘩啦”一聲,盒子掉落在桌上,彈頭彈了出來,滿桌地滾……
她再也控制不住,淚珠滾滾而落,“紀念?用這個做紀念?這太殘忍了!”
是啊!隻要一想到這些東西曾在賀子翔的身體裏要了他的命,一想到曾經開着銀色蘭博飛揚跋扈的男子俊美的容顔已經被燒成灰燼,一想到這些彈頭居然是從他骨灰裏刨出來的東西,她渾身就打冷顫,心裏自責的陰影像魔鬼的巨爪揪着她的心,她怎麽可能把這些東西當做紀念?
“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就拿走仍了吧!”于先生動手,把桌上的彈頭重新撿進盒子裏,塞回包裏。
“等等!”她叫住。
“怎麽了?”于先生把盒子又遞還給她,“不怕了?”
她接過盒子,捧在手裏,雙手用力握緊,緊得一雙手都在劇烈顫抖,淚水也紛紛而下,“不是……我不是害怕……我哦啊什麽呢?賀二又不會傷害我……就算這盒子裏封印了他的靈魂我也不害怕……我隻是……隻是想起那一幕……太難過而已……想起……這居然是從他骨灰裏揀出來的,我……我受不了……”
“那還是拿給我處理吧!”他見她實在抖得厲害,怕吓着她,女人,畢竟是膽小的動物,也許他把彈頭帶回來的做法真的是錯誤的……
“不!”她見他伸手過來,仿佛怕他搶走她的珍寶似的,立刻把手往回縮,将盒子捧在了心口,隻搖着頭,淚雨紛飛,“不!不要扔掉!那更殘忍!更加殘忍……不要……”
于先生不知如何是好,爲難地看了看咖啡廳四周的客人,似乎都在往這邊看,可是又不敢打斷她的哭泣,隻怕刺激到她,場面更難收拾……
直到後來,她自己終于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在别人詫異的眼神下,她才緩緩止住了哭泣,繼續詢問,“老于,關于賀子翔,還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他那個小島怎麽樣?被毀了嗎?”
“那一片海域都被封鎖了,我在那邊停留了這麽多天,想上島去把賀子翔的骨灰偷偷埋了都不成,所以,很抱歉,他的遺願我沒能完成,至于那個島,現在怎麽處理的也還不清楚……”提起這件事,于先生的神情很是遺憾。
童一念心裏更不好受,“那賀子翔的骨灰呢?”
“我還不敢讓它入土,隻怕萬一哪天海域解封了,島上可以去人了,說不定有機會再葬,中國人相信入土爲安,入了土就不好再動,所以,暫時隻存放在骨灰堂裏面。”
童一念點點頭,“謝謝你,于先生,這樣已經很好了,剩下的事,我來想辦法吧……”
入土爲安,入土爲安,如果賀子翔的骨灰無法安定,她的心,也不可能安定下來吧……
看來,她還真得再想想辦法才行……
悲傷過後,她漸漸理清了自己的思緒。
于先生說得沒錯,那個島,遲早要解封的,她一定要想辦法把那個島上的果樹保存下來,然後把賀子翔安葬在果樹包圍中,這樣,他就可以常常聞到瓜果飄香了,他不是最喜歡那樣的氣息嗎?
可這一切,都需要錢,而她的錢,如今不多了,抵押的地,不是還投在島上的果園嗎?自己到底還有多少錢,她得去查查帳,再者,今天還要給頤朵和成真買禮物,雖然她忽然之間沒了心情,不過,順便也看看帳上到底還有多少錢吧……
她把裝着彈頭的盒子收好,再一次向于先生道謝并告辭,自己去了最近的銀行網點,然而,查賬的結果卻讓她大吃一驚,什麽時候,她戶頭上多了一大筆錢?而且不多不少還是她投在果園的錢?
這錢是怎麽回到她賬戶來的?難道真的是賀二的魂魄仙靈?如果是,倒好了……
她查這筆賬的來源,卻是從瑞士銀行香港分行的一家離岸公司轉入……
轉入時間,是在她把錢投入到果園後幾天,在那段時間裏,隻有賀子翔知道這件事啊,除了他,悄悄把錢還給她,又還會有誰呢?
而她,卻是太馬虎了,竟然不知道……
她想起來了,這賬戶留在銀行的手機号碼還是從前的舊号,她換卡後,就沒有去銀行更改号碼,所以,多了一筆錢,她都不知道……
賀子翔……真是你嗎?
你這又是做的怎樣的打算呢?不是鐵了心要将她綁在菲律賓不讓她回來嗎?最終,還是給她留了一條後路?
心裏的憂傷,如海綿般膨脹起來,堵在心裏,難受至極……
成真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還在發呆,鈴聲響了許久才接,聲音有着哽咽的沙啞,“喂,成真啊……”
“是的,嫂子,你在哪呢?我先來接你,然後正好我們一起去接頤朵,她飛機快到了。”
“哦……好……”她告訴了成真地點,心,卻不在狀态。
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前後兩次見到成真的她,精神面貌判若兩人,之前一直拿他開涮,此時卻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臉色也很不好看。
成真不是八卦的人,不敢多問,隻悶着把車開到機場。
頤朵已經在出口張望了,見了成真,努着嘴抱怨,“怎麽回事啊你,怎麽這麽久才來!”
童一念這才從恍惚的狀态回神,從成真身後站出來,勉強一笑,“頤朵,因爲成真接我去了,所以耽誤了時間。”
“念念!”頤朵真是太驚喜了,把行李箱的拖杆往成真懷裏一塞,馬上抱住了她,“念念,真是太意外了!你竟然來接我!太開心了!念念,我好想你!打你電話怎麽也打不通!怎麽回事啊!”
見到頤朵,怎麽着也是一件高興的事,童一念強打着精神擁抱她,“我也想你,之前手機壞了,一直沒買新的……”她随便找了個借口。
“你啊!一會兒在家,一會兒在北京,我現在想找你都好難好難!我不管!我們姐妹好久不在一起了,今晚你怎麽也要把你家的陸先生和拖油瓶們都扔在一邊好好陪我!要知道,這可是我最後的幸福時光,念念,我要上成真那條賊船了……”頤朵搖着她的手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