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他,一顆心才焚燒起來,拉着梁媽媽急往病房沖……
終于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爲這般安詳的她慶幸的同時,也有淡淡的悲涼……
他陪伴着她成長,從話都說不清的孩童,到明麗清純的少女,一路呵護寵愛,卻獨獨的,在最不恰當的時候離開了她身邊,以緻于,從此之後,她每一個最需要他的時刻,陪在她身邊的都不再是他……
比如,那年她想離開家獨立生活,牽着她的手離開的不是他;
比如,洪水之中,她來覓他,卻是另一個男人帶着她脫離險境;
比如,在菲律賓,英勇出現的解救她的騎士也不是他;
再比如此刻,瞧她的模樣,已是從毒魔的惡爪中成功脫離了,隻是,那是怎樣一個非人的過程?在她身邊陪伴她,給她溫暖給她信心給她勇氣的,也不是他……
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嗎?
哪怕他和她有萬千積澱,命運卻沒有讓他在正确的時間成爲正确的人?
本以爲,在她離婚之後,他會有重拾遺珠的機會,然而,她卻始終沒有像從前等着她的康祺哥哥和她一起回家一樣在原地等他。
她有事業,有孩子,生活充實得他幾乎插不上腳,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會不聲不響就去了北京……
當他從傑西那裏得知,北京是陸向北真正的家所在之地之後,他知道,他終于還是走不近她了,因爲,這婚雖然離了,陸向北這個人,卻是離不了的……
也許他不夠蠻橫和勇敢,總是以她的歡樂爲自己的歡樂,總是爲她的幸福而幸福,所以,從不曾爲自己争取過,但是,看見今天這一幕,他還是保留這個态度,隻要她幸福,他就幸福,因爲,他也知道戒毒是多麽艱難而痛苦的過程,這個叫陸向北的男人,既然有如此神奇的力量,讓她堅強度過這個過程,那也足以證明,她的幸福,隻與陸向北有關了……
在病房門口站立良久的他,腦海裏已是過樹穿花,最終,微微一笑,心中塵埃落定,你若安好,便是足夠……
他輕輕轉身,打算就此離開,來此,隻是因爲心裏放不下,這一次算是徹底放下了嗎?
也許,仍會有牽挂,也許,二十年的情分在他心中始終不會有變化,但,他再不可能走到她面前說那些從來不曾說出口的話,就讓它永遠封存在自己心裏吧……
再見,念念,你一定要幸福啊……他在心裏默默地說,祝福的微笑漸漸蓋過内心深處的悲涼。
是她聽見了他的道别嗎?二十多年感情,畢竟不摻假……
她竟然在轉身的瞬間醒了過來……
驚喜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康祺,是你嗎?”
他想要悄無聲息地離開也不可能了,轉過身來,微笑,“是我,念念。”
“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就要走?”她開心地坐起來,那樣的笑容,是他熟悉的,親切得就像見到自己的哥哥一樣。
說話間,陸向北也醒了,自然而然下床,并無尴尬,梁媽媽則趕緊上前,把他扶上輪椅。陸向北那樣的氣場讓沈康祺覺得矮了一分,這樣的自然,仿似在宣告,童一念是他陸向北的私有,當然,或許陸向北并沒有這個意思……
倒是童一念爲這暧昧的場景而紅了臉,“康祺,不好意思,沒睡醒……”
“呵呵,沒事,醫院嘛,都這樣!”康祺笑了笑,掩飾心裏小小的起伏。
“來,康熙,醫院也沒好茶好煙的,就喝杯白水吧,不周到之處還望海涵了。”陸向北坐在輪椅上招呼康祺的姿态也是極優雅的,笑容亦真摯。
康祺覺得自己心裏若再别扭,還真是小人了,眼前這倆人,還真是一對璧人,抛卻那些前塵往事,是很登對的一對兒,可是,就算前塵往事猶在又如何,念念心心念念愛的隻是這人而已,這就夠了……
于是也釋然,“說哪裏話,我跟念念就和自家兄妹一樣,不用客氣,倒是我,要感謝并委托你,把我的念念妹妹照顧好。”
陸向北笑,“那是我的責任和……榮幸。”
自此,兩個男人也終于表明了各自的立場,念念的後半生有陸向北引以爲責任了,而康祺,依然是她的哥哥……
“所以呢,以後你也得叫我哥了!”康祺對陸向北開了個玩笑。
“沒問題啊!人生得一兄長何其難?”他亦爽快。
彼時,梁媽媽正好一把拉開藍色的窗幔,陽光瞬間傾瀉下來,童一念看着眼前這兩個男人,滿室都明媚了……
所有的心結,都在今天打開了嗎?她和康祺的,康祺和陸向北的,多了個哥哥,人間于她,又多了份溫情,曾經還以爲由于沈夫人發現沈司令和母親的故事,會失去康祺這份友誼了,原來,有些東西,永遠都在的……
“你們兩個稱兄道弟挺熱乎,把我給忘了?”她眼裏閃着光,仿佛滿窗陽光都碎在她眸子裏一般。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如何會?她永遠是他們的寶……
說話間,門口便多了依依呀呀的聲音,這聲音除了來自嘟嘟和瞳瞳,還會是誰的語言?
童一念幾乎是跳着過去的,與進門的彎彎和左辰遠撞了個正着,兩人懷裏,一個是嘟嘟,一個是瞳瞳。
她興奮而急切地在兩個小寶貝臉上輪流親吻,更是滑下激動的淚水,“寶貝!媽媽終于可以和你們親近了,媽媽好想你們,知道嗎?”
兩個小寶貝也很争氣,在媽媽臉上留下無數口水,更是争着來抓媽媽的臉。童一念真想将兩個寶貝一手一個地抱在懷裏,可她還沒那樣的力氣,康祺見了,也十分感興趣地過來湊熱鬧,“這是我的兩個小外甥嗎?真夠可愛的!來,舅舅抱一抱!”
呵呵,舅舅,真是很合适的稱呼……
之後的幾天,童一念在醫院的日子則好過多了,一天比一天輕松,也一天比一天快樂,戒毒滿一周的時候,醫生就說她可以出院了,可陸向北卻偏偏不放心,非要她在醫院多住幾天以便觀察,正好,陸向北也未曾痊愈,所以童一念就權當是陪陸向北住院了,一直陪他到拆線康複爲止才雙雙回家。
在此期間,康祺還來看過他們夫妻倆數次,有一回,甚至還帶來了沈老和沈夫人。
本來和沈夫人乍一相見,童一念心裏還有些疙瘩,不過,看沈老和沈夫人融洽的樣子,應該是和好如初了。
想想也是,她和陸向北這樣的生死之仇都能化解,夫妻之間還能有什麽不能釋懷的呢?畢竟,母親隻是沈老年輕時的一個夢,和沈老共度了幾十年是沈夫人,和他擁有幾十年風雨人生回憶的人是沈夫人,而此後的歲月裏,依然會和他牽手到最後的時候也是沈夫人,這,才是真真實實的生活。
不管沈夫人是爲了兒子抑或是爲了丈夫才來看童一念的,對童一念來說,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她這個人便是這樣,别人對她的好,她會一輩子銘記,沈夫人多年來的疼愛,她從不曾忘記過……
不過,她不曾想到的卻是,沈夫人走之前居然交給她一個任務,讓她說服康祺趕快答應去相親,沈夫人心裏已經有了好幾個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