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一念的目光在覃婉、梁媽媽和小媽臉上逐一掠過,努力讓自己在淚水中微笑起來,“原來……我一直很幸福……我卻不知道……我一直感歎自己沒有媽媽的疼愛,現在才發現,我有三個媽媽,我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至此,病房裏隻剩溫暖在交融,陸老頗爲欣慰,“念念,有我們這多人在你身後,你還有什麽害怕的嗎?”
童一念重重地點頭,“嗯!我不怕!我一定可以的!”
陸老看了下時間,提醒陸向北,“時間差不多了,該給念念吃第二次藥了,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裏也妨礙念念休息,留下一兩個照顧她就行了,其他的,保存實力,回去休息,輪流替班。”
“爸說的對,你們都回去吧,我留下就行了。”陸向北的語氣很是理所當然。
“不好!你也是病人,你給我回病房休息!我留下來,我這當媽的不留誰留?”覃婉馬上就否決了他的意見。
一時,衆人爲誰留下來争論不休。
陸向北任他們說,先把藥給童一念喂了下去,然後征求童一念自己的意見,“念念,你自己說,想要誰留下來陪你?”
他暗地裏抓着她的手示意,意思是,他不想離開她半步。
可是童一念看了看他,貌似他還把握十足的樣子,若不是怕影響他的恢複,她真不忍心打擊他這表情啊……
最後,她還是選了媽媽……
“要不……還是三個媽媽留下來一個吧……”她有些怯怯地說,擔心他翻臉……
果然,他立馬就沉下臉來,而且用上了他慣用的那一招……耍賴皮……
“好!就這麽定了!我媽和我留下來!”
覃婉皺眉,“有你什麽事啊?”
“怎麽沒我事?我在這住院呢!就住這兒好了!”他始終握着童一念的手,不肯放開……
最後,誰也拿他沒辦法,誰也拗不過他死皮賴臉的性子。
然,他留在這個病房,卻是有益也有弊的事。
心理上,童一念固然是依賴着他的,隻希望每每睜開眼來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他,可是,她又怎麽忍心讓他如此辛苦?
第二次服過藥以後,慢慢的,痛苦再次有所減輕,然而,亢奮焦慮無法入睡這些症狀卻有增無減,同時,喝下去的魚湯還在胃裏翻騰,頭痛也一直如影随形,這樣的她,怎麽能睡着?于是,也連帶折騰着他無法休息。
覃婉勸過他好幾次,隻有他休息好了,童一念才有人照顧,可他哪裏會聽?他深知戒毒前三天戒斷反應是最嚴重的,在她如此痛苦的時刻,他怎麽可以不在她身邊?
最後的結果是,覃婉被陸向北趕去了隔壁病房,他一個人晚上留在這邊陪童一念,護士來查房,除了在心裏感歎他是史上最不聽話的病人以外,什麽也不敢說出口。
覃婉幾乎是被兒子給推出病房的。
門鎖被成真給一腳踢壞了,當時陸向北心急,不知童一念把自己反鎖了一天在裏面幹什麽,所以甚至顧不得找醫院要鑰匙,醫院方對此也沒說什麽,隻叫了人來修理便是。
而陸向北把覃婉推出病房後,立時還把門給反鎖上了,覃婉對此,隻能搖頭歎息。
無可奈何地回到隔壁,隻剩陸老還在網上研究戒毒,聽見聲響回頭一看是她,詫異地問,“不是要你陪着念念嗎?怎麽過來了?兒子呢?”
覃婉不出聲,隻憂心地坐下,“這倆孩子呀,怎麽那麽讓人操心!念念戒毒就夠鬧心了,你兒子還那麽拗!這脾氣,怎麽就和你年輕的時候一樣呢!急死人了!”
陸老反倒笑笑,“像我?才對!不像我才奇怪了!”
覃婉嗔了他一眼,“你還有心情說笑?老不正經!”
陸老在她身邊坐下,安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啊,隻能說盡力而爲,最終,他們自己的路還得自己走,孩子都大了!”
覃婉聽了這話更是難過,“就是因爲孩子大了,我才更加内疚!孩子小的時候我就沒盡到當母親的責任!現在不是想補償嗎?還有你也一樣!盡過父親的義務嗎?孩子怎麽長大的你都不知道,讓你白白撿個兒子!”
“婉兒!”陸老低了聲氣,“我陸某人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母子,可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兒子大了,我們也老了,再這麽下去,我可就連補償的機會都沒有了……婉兒,氣了二三十年,還在生氣嗎?”
覃婉轉過身去,背對着他,“你老了,我可沒老!”
“是是是!你沒老!”陸老覺得好笑,女人是不是都這樣呢?多少年了,還是這含嬌帶嗔的模樣,可無論多老,她依然還是當初的婉兒,清純嬌嫩得如花兒一般。
蓦地,他驚道,“别動!”說完手伸到她頭發上。
“幹什麽?”她下意識地躲開。
“一根白頭發!”陸老睜大眼睛盯着她的頭。
覃婉立刻緊張起來,“哪裏?給我拔掉!”
“好!”陸老眼裏閃過好笑的意味,靠近她坐下,手在她發間撥弄。
“好了沒有啊!拔下來我看看!”覃婉等得不耐煩。
“哦!是我看錯了!”陸老笑着說,手,卻再也不肯放下來,在她發間穿梭。
覃婉臉上升起愠色,一把扒開他的手,怒道,“臭流氓!你又玩花招!别爲老不尊的,動手動腳!”
陸老的手僵在空中,最終無奈地垂下,歎息,“哎,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能原諒我……”
覃婉哼了一聲,“什麽原不原諒?如果我說我不能原諒你,那隻能證明我心裏還有你,可是,我心裏早就沒有你的位置了,所以對我來說,根本就不存在原諒的問題!”
陸老一怔,“什麽?沒我的位置了?那你心裏有誰?那個法國佬?我告訴你覃婉,不行!”
“不行?憑什麽不行?你有什麽權力管我?三十年前你抛下我的時候你就已經沒有權力說不行這兩個字!我覃婉愛跟誰在一起和你無關!”
提起三十年前的事,陸老的氣焰便低落下來,那永遠是他心裏的一道傷……
于是,免不了又好言相求,“婉兒,現在好不容易兒子回歸了,兒媳婦把孫子都生下來了,眼看着一家就要團聚,還折騰個什麽勁呢?難道你還不打算回到這個家裏來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一輩子有多長啊?我們已經虛度了那麽多年,剩下的日子就好好享受天倫之樂吧……”
“團聚?天倫之樂?”提起這兩個詞,覃婉有種血淚交加的感覺,激動地沖着陸老嚷,“那你是陸家的事!沒錯!這三十年來,你們一家都在享受天倫之樂,夫妻恩愛,升官發财,齊家幸福,各種好事都讓你占盡了!我呢?我一個十八歲的姑娘,懷着孩子,孤零零地街上哭泣的時候你在哪裏?沒結婚就大了肚子,被我媽打出來的時候你在哪裏?一個人偷偷把孩子生下來孤苦無依的時候你又在哪裏?遠渡重洋,獨身一人在異國他鄉打拼的時候你在哪裏?語言不通被法國老闆欺負嘲笑的時候你又在哪裏?這個時候跟我說天倫之樂的事,我是不是要對你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