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裏,碧螺春的葉子浮浮沉沉,如婀娜女子搖曳生姿……
接下來的話題,不過仍是圍繞着岑叔叔和童父的兄弟情深憶往昔,同時岑叔叔也一再表示自己會盡到一個做叔父的責任……
對此,童一念都隻是淡淡地笑着應承。
一壺茶喝畢,賀子翔的電話便找來了,問她在哪裏,他來接她。
她故意閃爍其詞,“就和幾個老朋友在一起逛街,女人逛街嘛,不知要逛到什麽時候呢,别來接我了吧……”
逛街?那頭的賀子翔卻分明聽到清雅悠揚的樂曲,應是茶莊之類的安靜之地才有這樣的曲子,也隻有身在靜谧之所才能讓電話那頭的他如此清晰地聽到這樣的曲子……
“是嗎?那你現在在幹什麽呢?”他尋思,如果她告訴他,和朋友們逛累了在喝茶或者喝咖啡還可信……
“嗯……我們啊,在商店看鞋呢!”她随口道。
“哪家?”商店?呵……誰信?
她便惱了,“你幹嘛呀?問這麽多調查我呢?在麗景!”她随口報了個商場的名字。
麗景?此時的他,正站在麗景的門口,手裏提着本打算送給她給她一個驚喜的禮物……
“好,我不問了,購物完如果需要搬運工和司機的話再打電話叫我,好嗎?”他的語氣裏仍充滿了寵溺。
“好吧,看看再說!”她挂了電話,對岑叔叔道,“岑叔叔,我要回去了,賀子翔在催呢,下回我再陪您喝茶,對了,别跟他說我今天見過您,他不喜歡我和您見面……”
說完,她踩着高跟鞋滴滴答答地走了,留下一臉迷惘和暗沉的岑叔叔猶自對着那一壺茶發呆。她說,賀子翔不喜歡她和他見面,爲什麽?難道賀子翔說了什麽?不,不可能,如果真說了她就不可能再來陪他喝茶,還說這番話,可是,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麽呢?
賀子翔打完電話之後也是緊皺着眉,童一念到底是跟誰在一起,爲什麽要騙他?
不敢再緊逼她,晚上便約她出來看電影。
電影看到一半,童一念要去洗手間,手提包便順手擱在座位上。
賀子翔猶豫再三,終是打開了她的手提包。
念念,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查你的東西,可這關系到我們的未來……
他在心裏默默念着,毅然打開了她的手機通話記錄,最近的通話裏,有他,和那個姓岑的……而且,今天上午,他們還聯系過,也就是說,念念上午分明是和姓岑的在一起喝茶,可她卻騙自己和朋友在逛街……
昨晚他和童一念的對話又閃進腦海裏,岑叔叔是她父親的生死之交,他們之間的感情連金山也換不走……還有,傑西爲了她,會不惜付出一切……
而傑西對她如何,他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繼續在她包裏翻找,一封來自法國的信赫然躺在包裏,來信人的名字是……
傑西嗎?
很想看一看這封信的内容,童一念卻已經回來了,他不動聲色把包放回原處,兩人若無其事,繼續把電影看完,隻是,這一次看電影的心境卻和第一次完全不同了,至少,賀子翔不知道電影裏演了什麽,心裏記挂的是那封信……
也許,這封信裏什麽也沒有,也許,隻是他多疑了,可是,有些事情,一旦蒙上了陰影,就怎麽也揮不去了……
回去的路上,童一念笑逐顔開地和他讨論電影裏的情節,他有些惘然,随便敷衍着。
“你有心事嗎?”童一念問。
他便停了車,定定地看着她。
“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她摸了摸臉,笑。
“不是……我就是在想,常常跟我在一起,會不會累了你的名聲……”他不無憂慮地說。
“哦?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個浪蕩子,人人都覺得你不适合我這花心大蘿蔔和你在一起吧?真不知道岑傑西如果知道了,會不會從法國殺回來……”
她笑得合不攏嘴,“你知道就好!怕不怕?”
他點頭,“怕……”
他是真的害怕……
每一天都不像真的,雖然童一念離他如此之近,可他卻覺得怎麽也抓不住她,好像她漂浮在雲端裏似的……
難道,哥哥說得對,他愛上她,注定是個錯誤?甚至于,是個毀滅性的錯誤?
可是,他已經愛了,怎麽辦?
如果可以,他真的願意,帶上她,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開始全新的生活,沒有恩怨,沒有黑白,隻有他和她……
隻是,可以嗎?她,又會願意嗎?
眼前的夜色,越來越濃,越來越暗沉了……
送完童一念回到家中,賀子俞在等他,指間一支雪茄,眉頭微擰,見他回來,眼光便一直緊盯着他。
“哥,晚安。”他匆匆走過,想擺脫賀子俞的盤問。
賀子俞怎麽會輕易放過他,“跟我來書房。”
他愣了愣,知道躲不過,隻好跟去。
書房一向是他們密談的地方,話題也從來是屬于男人的話題,有些事,永遠也不想家裏的女人知道……
兩人進書房很久以後,賀子俞都沒有開口,凝眉思考着什麽,最後,賀子翔耐不住了,“哥,沒事的話我走了。”
“等等!”賀子俞撚滅了手中的雪茄,“今晚又和童一念出去了?”
“嗯……”他沒打算否認。
“一個女人而已!還是離婚的女人!你就真的放不下?”賀子俞有些惱火。
“那你放得下姐和妞妞嗎?”姐是賀子翔對嫂子的稱呼,妞妞是賀子俞的女兒。
賀子俞被賀子翔平靜的語氣給堵住,啞口無言。
“你答應過我的,做了陸向北,就不阻止我和童一念在一起!菲律賓之行,我已經完成了你的任務,陸向北已經判了死緩,就算出來也是十五二十年以後的事,新的局長也已經上任,你還要反悔?”賀子翔逼問哥哥。
賀子俞卻在沉吟,“子翔,從小到大,你要做什麽哥哥阻止過你?唯獨這件事,關系到你我的存亡!童一念的身份太特殊太敏感了!”
“那你也不能出爾反爾!”賀子翔的内心在撞擊,他不是不知道童一念身份的特殊……“再說,她和陸向北已經沒有關系了,連孩子她都沒帶過來,我……我和她合作果園,想把她的生活重點慢慢移到菲律賓去,然後,想辦法勸她移民,我和她都去,再也不回來了,行嗎?”
賀子俞隻是冷笑,“果園?你的計劃裏面本來隻有和童一念出遊菲律賓,合作果園?你有跟我商量過嗎?你知道合作的後果嗎?”
賀子翔知道遲早要面對哥哥的暴風雨,倒是平靜地解釋,“哥,我真的打算和她一起移居菲律賓,然後兩人踏踏實實真正地經營果園,哥,我累了,下半生,我想無風無雨。”
“隐居?當果農?”賀子俞頻頻點頭,一臉苦笑,“多麽美好的藍圖!我也想啊!但願菲律賓熱帶的雨能把你洗幹淨!”
這樣,哥哥算是同意了嗎?
賀子翔有些拿不定主意,現在,他可以走了嗎?看着哥哥一臉的頹色,他竟不忍了……
卻聽哥哥感歎,“子翔,還是你好啊……想脫身就脫身,想走就走……”
“哥,其實,你也可以啊……”賀子翔心疼這樣的哥哥,作爲長子,從來擔當的就比别人多,他偶爾還可以任性一下,而哥哥,卻連任性的機會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