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多好啊!門當戶對,知根知底,還根正苗紅呢,哪像自己,江南的小女子一個,還是罪犯的女兒……
既是這樣,她便不做這多餘之人呗!
她斜斜地看了陸向北一眼,淺笑,“他答應就好,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歐陽妍笑問,“難道有什麽不方便?如果你不樂意的話就當我沒說,呵呵!叫阿姨也是一樣!”
“不是……我的意思是,隻怕您也難有機會見着這兩個幹兒子,認了也是白認!”她笑着說。
陸向北的眼神便銳利起來,像冰刃一樣,刺着她的身,她液體在心裏流動。
歐陽妍不知她是何意,追問,“爲什麽?你們要走嗎?還是打算去法國啊?”
她微微一笑,不說話了。本就隻是說給陸向北聽的……
“喲,念念,你怎麽跑過來了!我就不在一會兒呢,來來,跟我回房去!”身後響起覃婉的聲音,然後,手腕被覃婉給握住。
她乖乖地跟着覃婉回了自己病房,臨走,沒有往陸向北的方向看過一眼。
回房後,也乖乖地躺回床榻上的被子裏去,聽着覃婉的數落,“你啊,才剛剛好一點就到處亂跑!感冒又加重了怎麽辦?”
不知道爲什麽,現在聽着覃婉說這些話就覺得很假,性子一起,回了句,“覃阿姨,您放心吧,我隻是去看看寶寶而已,沒抱他們,不會傳染給他們。”
說完,心裏一股酸意,直沖鼻子。
他們在乎的,從來都是寶寶,難道不是嗎?
覃婉聽了大吃一驚,“念念!怎麽這麽說話呢?覃阿姨可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才好嗎?四處亂跑,再惹了寒氣可怎麽辦?到時向北還怪我沒照顧好你!”
他會怪他媽媽沒照顧好她嗎?别說笑話了!如果他真的關心她,會讓她一個人在機場吹冷風以緻感冒?
她用沉默來回答覃婉的解釋,也許是她狹隘,也許是她多心了,可是,在偷聽了他們的對話之後,再要她以從前的心态來和這些人相處,她覺得很難了,高官的家庭,最擅長的就是演戲了,不是嗎?呵,陸向北覺得累?她還覺得累呢,要和這些擅長表裏不一的人打交道,去猜測他們是真情還是假意,才是最累的事情!
“喲,念念,不是生氣了吧?怪覃阿姨說你?好好好,覃阿姨不說了!來,量個體溫,護士等着來拿呢!”覃婉來解她的衣服,欲把溫度計伸到她腋下。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一菱生病了,小媽都是這樣給她解衣服,然後哄着一菱量體溫,那時,便特别羨慕一菱,而自己,記憶中都是自己量……
眼眶還是不争氣地濕了……
如果不是真心對她好,就不要做一些讓她誤會讓她眷念的事來好不好?
“喲?哭了?還真覺得委屈了?”覃婉并不知道自己和兒子的對話被童一念聽去了,坐下來撫弄她的頭發,“好了,我知道念念是懂事的孩子,都是我家臭小子的錯,我說過他了,這一回咱不輕易原諒他,怎麽能讓念念吃這苦呢?乖!”
她這樣的語氣和動作,再一次讓童一念想起了媽媽……
她這個人,不怕人惡言相加,怕的就是懷柔政策,這個時候,她倒是甯可自己沒有聽到那番對話,那麽一定會抱着覃婉大哭,把覃婉當媽媽一樣感激了……
可是現在,誰來告訴她,覃婉到底是真疼她還是假疼她?
在這樣類似于媽媽的溫柔裏,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流淌而下……
“怎麽了?瞧着是生覃阿姨的氣了?覃阿姨不該說你?”覃婉見勸不住,問。
童一念努力吸了吸鼻子,搖搖頭,哽着聲音道,“不是……我誰的氣也不生,就是……想起了媽媽……”
她是真的想起了媽媽,也曾幻想過把覃婉當成自己的媽媽,在她心目中,覃婉可是和她想象中的媽媽一模一樣啊……
可是,現在看來,還可以嗎?
覃婉聽了她的話,眼裏卻浮現出柔情,兩手捧着她尖尖的下巴,指尖的溫暖直達心裏最深處,“我都忘了,念念也是孩子呢,孩子病了,怎麽不想媽媽?怎麽?還不把覃阿姨當媽媽嗎?”
童一念心裏難受極了,不要給她這種挑戰好嗎?她無法忍住不哭泣,沒錯,她也是個孩子,是個需要人疼愛的孩子,而且,她比正常的孩子更加渴望被愛,可是,不要讓她在虛假和真實之間煎熬,她甯可現在覃婉對她冷言冷語,人,到底有多少個面啊……
病房裏,響起門開了又關了的聲音。
然後,腳步聲朝床邊漸漸近了。
覃婉一看,是兒子來了,馬上站起來道,“我去看看寶寶。”
童一念也知道是他來了,強迫自己收起了淚水,目光看向一邊。
覃婉出去的時候識趣地把門給帶上,病房裏一度沉寂下來,反正,童一念打定主意,反正他不說話,她什麽也不會說的。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我明天必須回去。”是他先打破了沉寂。
她沒有說話,他回不回去,去哪裏,與她有關嗎?
“你留在北京養病,病好了照顧寶寶。”
他這是在安排她做什麽嗎?可她爲什麽又要聽他的?不過,就算他不說她也會這麽做,沒看到寶寶好轉,她的心絕對放不下。
“我希望你不要再回去了。”
他希望?他憑什麽?她童一念去哪裏在哪裏生活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
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鼻子裏冷哼一聲,仍然沒有給出回答。
他也知她的倔強,知道阻止不了她,沉了聲音,“童一念,我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深知這種苦,所以,我不希望寶寶也在這樣的狀況下長大,最後一次機會,希望你聽我的。”
最後一次機會?童一念覺得好笑,他這是什麽意思?也就是說他看在給寶寶一個完整家庭的份上,給她最後一個機會讓她和他在一起?那麽她就得像古代的妃子一樣感謝聖恩?陸向北,你搞錯了沒有?從來都是你死皮賴臉貼着我!
她還是不說話,眼裏的鄙夷更是濃烈。
她雖不說,但他也看懂了她的眼神,以彼此的了解,要她聽的他的?無異于天方夜譚……
他倒是笑了,陰郁的臉上擠出一絲苦澀來,“你就不能想想?我爲什麽不要你回去?還有,你剛剛跟歐陽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以後很難見到嘟嘟和瞳瞳?你要帶他們去哪裏?”
她抿緊了唇,不打算給他任何字。
既然已經打算放棄,從此之後就無任何瓜葛。
他點頭,表情闌珊,“很好!看樣子你是一輩子也不打算跟我說話了!行!隻不過,我希望你記住,如果你真的把嘟嘟和瞳瞳放在心上,就别想着帶他們回去!”
撂下這段話,他便走了,“砰”的關門聲敲在她心上,生生地疼。
那是她在北京最後一次見他。
他說他要走,便再也沒有來看過她……
而他具體是什麽時候走的,也沒有人說。不過,這又怎麽樣呢?她不在乎了!
大人的體質到底比小孩好,三天後,童一念就痊愈了,在征得醫生的同意去照顧寶寶的時候,她幾乎激動得快要流淚,輪換着抱着兩個孩子親了又親,那種想念,比情愛之思更刻骨。
在北京照顧寶寶的幾日裏,陸家的人倒是待她和從前一樣,尤其是彎彎,每回來醫院看她都叽叽喳喳和她說話,那态度并無半點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