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早晨,她下樓去,正好保姆從外面把當日的報紙拿了進來,邊走便看着,一聽見她下樓的聲音,馬上就把報紙藏在了身後。
她略感詫異,“阿姨,報紙呢?拿來給我看看。”
“這個……是昨天的……”保姆畏畏縮縮的,不敢把藏在身後的報紙拿出來。
“那就拿今天的來!”她知保姆在撒謊,定是有什麽不想讓她看到的,以她現在千錘百煉的心,還有什麽是她不能承受的?
“今天的還沒來……”
“阿姨!把你手裏的報紙給我!”她已下完樓梯,朝保姆走去。
保姆見躲不過了,隻好把報紙遞給她,“大小姐,你還是少受刺激比較好,不然對孩子影響不好的……”
她接了過來,一邊翻看一邊說,“沒事,我自己有分寸……”
話還沒說完,便看到本城晨報頭版頭條在報道警局掃黑工作取得重大成果,近日摧毀了一特大黑社會集團。
童一念粗粗看了下去,記者不僅高度贊揚了警局的精密部署,尤其還提到獲得國際刑協助,一國際刑警孤身卧底近三年之久,曆經各種生死攸關的兇險,才最終大獲全勝,而這位國際刑警卻極爲低調,在破案後拒絕在任何媒體面前露面,甚至不願意透露自己的姓名,甘做無名英雄……
童一念看到這裏把報紙扔到一邊,憤怒已經沒有了,隻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之一。
是啊,三年的生死攸關,是醉深夢死吧!每日裏高級轎車開着,頂級紅酒喝着,每晚夜場泡着,還有她這樣的傻老婆供他玩樂,給他生孩子,他怎麽不欲仙欲死!
去TMD生死攸關!
回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正在播的是早間新聞,說新聞的女主播居然也在繪聲繪色地報道這個案子,說是,在近日内便會開庭審判。
外景主持還特地采訪了戴局長,這訪問面子上是采訪戴局長,但這外景主持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走過場似的問了戴局長幾個關于案子的問題後,就把話題扯到了那位“無名英雄”國際刑警上來……
問題一串一串的,隻差沒問是否未婚了……
童一念暗暗冷笑,把電視也關了,對戴局長怎麽回答的,一點也不關心。現在這地方台都在搞什麽啊?連新聞也變得這麽不嚴肅……
想到案子就要審判了,她覺得自個的事也該了一了,她記得自己說過的,等空下來的時候,會親自緻電陸向北,在民政局或者法院恭候他。
現在,是時候了。
她拿起電話,撥出了那個熟悉的号碼,鈴聲隻響了一下,對方就接了,“念念?有事?”聽起來語氣倒是挺急迫的。
她臉上浮起尖刻的笑,仿佛電話彼端的他也能看見一樣,“陸大警官,無名英雄,警隊楷模,現在架子大了,要有事才能給你打電話?”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我是真的找你有事!”她不想聽他過多的廢話,也不想和他再廢話,直接打斷了他,“你在哪?我們該做個了結了。”
那邊便陷入一片沉默,隻有他的呼吸,透過電話傳過來,盡管隔着電話線,也清晰得仿佛他就在她耳畔呼吸着一樣。
“陸警官?你說話呀?”她怕自己被這呼吸亂了心智……
“一定要離婚嗎?”他悶悶地說了一句。
“你以爲呢?”她再一次覺得好笑,難道他認爲他們之間還能繼續過下去?
“可是我們還有孩子,你我都是不健全家庭長大的,應該深谙這種痛苦,難道你想讓我們的孩子遭受和我們一樣的苦?”
不提孩子還罷了,提起孩子她簡直被踩到了痛腳,“陸警官,我們家庭出生的孩子,不配叫你爸的!我們高攀不起!”
孩子!孩子!難怪他從來就不想要孩子!
陸向北那邊又是一陣沉默……
童一念憋不住了,冷笑道,“陸向北,我相信,我随便在大街上找個男人嫁了,給孩子當爸爸,也比你強!指不定哪天,你發現孩子對你破案有利,你也拿去當棋子,那可真是要遭報應了!”
“念念!”那邊的他,終于火了,對着電話咆哮一聲,末了,似強壓了怒火,壓着聲音道,“我現在在北京。”
她立刻又笑了,充滿嘲諷的笑,“喲,原來在首都啊,真是打擾陸大警官了,我們這山野村婦的,可要勞動您移駕,回來把手續辦了,可不敢妨礙陸大警官一路飛黃騰達啊!”
他的歎息聲便隔着北京到本城的千山萬水傳了過來,“過兩天,我事情辦完就回來。”
童一念得了他這個許諾就把電話給挂了,不,準确的說,是摔了。過兩天?等他事情辦完?他永遠都是這樣,他的事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又怎麽樣?沒關系,她已經不在乎了!
電話剛放下,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頤朵……
心中大概已經明白是什麽事了……
“念念!怎麽回事啊!公司被查封了?”頤朵在那邊驚叫。
童一念想起頤朵她們還不知道爸爸的事,就連今天的報紙都沒有寫明這黑道集團首腦是哪幾位……
據說這麽大的集團能橫行這麽久而不漏一點風聲,應是和白道官員有關的,爲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案子在提交法院之前,警的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好,直到童知行去世,才讓她們這家屬去領遺體,而她,從沒有想過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頤朵她們,何必多一個人爲自己憂心呢?何況,佳眉還是那樣的狀況……
至于來參加葬禮的幾個人是怎麽知道的呢?
她默默思索,康祺是讓他爸去打聽的,還是她消息的來源;賀子翔是因爲自己哥哥也被抓了,自然知道;而岑叔叔,是爸爸多年兄弟,爸爸凡事都和他商量的,爸爸出事,想必也聽到些風聲,四下裏應該是去活動過。
“念念,我問你話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都不把我當朋友的啊?”頤朵尖細的聲音刺着她的耳膜。
她沉思着,慢吞吞把句子講出來,“頤朵,我爸死了,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一時也講不清,以後有時間再和你說吧!”
“念念……”頤朵的聲音裏明顯地能聽出心痛來。
童一念反過來安慰她,“沒事,都過去了,真的,全都過去了……”
是的,最難的已經過去了,以後的日子,她會擡起頭來,堅定地往前走!
“念念,對不起,發生這麽大的事,我居然不在你身邊,你爲什麽不告訴我?”
童一念剛想回答,就見保姆領着兩個人進來了,是明可和佳眉,便對頤朵道,“頤朵,家裏來客人了,下次我們出來聊吧。”
那邊頤朵幽幽郁郁地挂了電話,這邊佳眉撲過來就抱住了童一念,淚眼婆娑的,“念念,我今天才知道這個消息,看了報紙後聽公公婆婆說的,對不起,我都沒在你身邊……”
佳眉的台詞和頤朵一樣的……
這倆妞,到底是從小養到大的貼心啊,不像那些半道出現的白眼狼……
佳眉是個眼淚極淺的人,性子卻極硬,大學的時候,最經典的故事是一邊抹淚一邊和一老欺負她老實的室友吵架,據理力争,最後還吵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