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她,固然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心靈感應,但是,如果她知道他這一去将會發生什麽事的話,她一定死也不會讓他出門……
他走了,帶走了昨晚奇怪卻又溫暖的氣息,她擦幹淚,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很久,腦子裏卻空空的,什麽也沒想……
後來,小媽和一菱也出去了,從樓上到樓下,一隻嚷嚷着,說說笑笑的,看來今天哪家商場又要走運了……
再後來,爸爸也出去了,說是見見老友,讓童一念别老坐在一個地方,适當地走一走……
童一念嘴上答應着,卻驟然發現,門口爸爸的背影格外蒼涼……
“爸爸!”她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童知行回過頭來,“什麽事?”
“爸,你們都出去了,我一個人在家?”不知爲什麽,她今天特别希望有人在家裏陪她……
童知行顯然有些意外,這個大女兒從來沒有這麽黏人……
笑容于是變得随和,“傻丫頭,保姆在家呢,我很快就回來!”
“哦……”她長長地應了一聲,“爸爸,等等!”
“怎麽了?”童知行發現女兒今天有點異常,笑問。
她走上前去,給他把領帶整了整,“領帶打歪了!”
童知行看着眼前嬌嬌柔柔的她,眼眶忽然有點紅,臉色也有些不自在,最後,卻說了句,“念念,這是你第一次給爸爸打領帶。”
童一念聽了,心裏酸酸的。
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每個人,每件事,都變得讓人這麽容易難過?
看來,作爲女兒,她從前做的真是太糟糕了,不管怎麽說,他也是爸爸……
“對不起,爸爸,我以後天天給你打領帶!”她臉上淚痕未幹,笑起來的時候覺得臉上的皮膚繃得緊緊的,很難受。
童知行微笑着點了點頭,眼裏竟然有淚光閃爍,“好……好……”
連續兩個好字,他伸手摸了摸童一念的臉,隻是,舉手之間,竟似千斤重……
“乖乖的,在家裏……”他的手指有些粗糙,碰了碰童一念的臉,然後,轉身就往停在外面的車走去。
童一念站在原地,久久的,臉上仿佛還有他手指碰過的溫度,她猛然想起,其實,這也是爸爸第一次這麽親昵地接觸她……
終于,是都走了,保姆一直在廚房裏忙活,偌大的宅子隻剩了一個她,空闊得讓人害怕……
她不想上樓,就蜷縮在客廳的沙發裏,看電視,做胎教,這些日常的事做起來都變得心不在焉。
不時看看鍾,不時看看外面。
她漫長的生命似乎都濃縮到了這一天,而這一天唯一的内容便是:等……
隻是,等待的日子爲何這般漫長?
時針每走一格仿佛要一個世紀一樣……
終于,等到了暮色降臨……
她聽見門外汽車的聲音響起,心裏歡騰起來,身體也變得無比輕快,從沙發上跳起來出去迎接。
是!是他的邁巴赫!是他回來了!
“陸向北!”她歡呼着奔跑過去,想象着他從車上下來,伸開雙臂,而她立即撲入他懷裏……
然而,車門打開,車上下來一人,緻使她撲出去的身體僵在了原地,她的笑容,她的歡呼都在那一瞬間凝固。
怎麽不是陸向北?是成真……
“嫂子好。”成真謙和有禮的問候下,是淡淡的疏離,這是和陸向北在一起久了,沾染上的氣質……
“怎麽……是你?”尴尬之餘,更多的是湧上心頭的擔憂和惶恐。他臨出門時包圍她的恐懼再度襲來,她感到夜的風,攜着浸透皮膚的涼意……
成真朝她點點頭,“北哥還有點事,暫時回不來,怕你擔心,讓我來親口跟你說一聲。”
“有事?那他爲什麽不打電話?”有事需要成真特地跑到家裏來通知?明明是一個電話就可以解決的事……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照北哥的吩咐做事而已。”他拿着車鑰匙,也不需她招呼,就自己往屋内走。
童一念覺得詫異,緊跟着也進屋了,拿起電話就撥陸向北的号碼,可恨的是,居然關機了……
她放下電話,有些惱。
成真見了,便道,“嫂子,北哥之所以關機,肯定有他的理由,定是現在不方便開機,嫂子,如果你真的關心他,就該安安分分的,别再打電話影響他!”
成真說話的語氣倒是很謙和,但丢出來的話可不輕……
這也是和陸向北一樣的模式……
她哼了哼,隻能暗暗承認成真說得有道理。
隻是,要她如何能安分下來?随着夜色漸濃,她的心也越來越不安,不停地在屋裏走來走去,不停看時鍾,甚至忽視了爲什麽成真已經把口信帶到,卻還一直呆在童家不走這件事……
而這牆上的鍾,這會兒倒是走得飛快了,五點、六點,一會兒便到了七點……
屋外再次響起汽車的聲音,她還沒來得及跑出去看,一菱和小媽的笑聲便傳來了,原來不是他……
保姆此時也走了出來,問她,“大小姐,七點了,你是不是先吃東西?别等了他們了?”
她還沒回答,小媽和一菱就進來了,一菱剛進門就大聲嚷嚷着,“阿姨,有飯吃了嗎?肚子餓死了!”
“飯倒是熟了,可是童老先生和姑爺都還沒回來!”保姆答道。
童一念這才想起,爸爸也還沒回來……
今天這都是怎麽了!她趕緊又打爸爸的電話,結果,也是關機……
她腦中有兩條線,似乎就要相撞,隻要一撞,似乎就能撞出火花,可是,這眼看越來越近的兩根線條卻怎麽也無法最終接近……
她開始覺得頭疼,猛然注意到成真的存在,這似乎更是個異象。
“成真,我問你,我爸爸是不是和陸向北在一起?”她仿佛突然之間找到了靈感,覺得今天的一切都存在着必然的聯系……
成真冷着一張臉,“我隻是下屬,不知道老闆的行蹤。”
童一念有股怒氣無處宣洩,沖着他道,“那你留在這兒幹什麽?”
“北哥說要我在這等他回來。”他巋然的樣子,俨然就是陸向北不回來,他也不走的架勢,并且還看了童一念一眼,那眼光,仿佛是在說,連他都如此遵從陸向北的命令,讓他等他就等,她作爲妻子,還這麽不聽話……
童一念一心隻懸着陸向北和爸爸爲什麽還不回來這個問題,也無暇去計較成真的态度,她也知道,成真一貫不喜歡自己,上次在山頂還埋怨她是害死莺莺的間接兇手……
“姐,姐夫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我可要先吃飯了!真的餓死了!”一菱開始抱怨。
小媽卻斥責一菱,“死丫頭!就知道吃!你爸爸也沒回來呢!”
成真卻在這時開了口,“你們先吃飯吧,這麽等也沒必要!”
童一念立刻明白了,聽成真這口氣,爸爸确實和陸向北在一起!可是,這代表着什麽,她一點概念也沒有……
“成真!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麽事了?”她腦子裏的脈絡漸漸清晰起來,好些事情,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被她一顆一顆穿起。
比如,陸向北要她給他一周的時間考慮,而今天,剛好一周時間到了,他是不是要在今天做點什麽?
還有,這一周以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找到了它們最根本的因:
他給寶寶買東西,一買就是各個年齡層次的全買了;他還親手給寶寶布置房間給寶寶挑選家具;他昨晚忘形,喝得酩酊大醉;他第一次彈鋼琴給她聽;他第一次煮手擀面給她吃;他賴在她懷裏不肯起床;他抱着她,在她耳邊說,念念,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