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陸向北都牽着她,一步一小心,連她都覺得誇張了。
其實不僅僅是這一天,在此後的幾天裏,陸向北隻要在她身邊就一定會牽着她的手,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一樣。
本來她以爲,他隻是怕她走路不小心會摔倒,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
等她走進房間以後,才是真正的大吃一驚。
她知道陸向北買了很多東西回來,可是,沒想到是這麽多,整個房間都堆滿了……
陸向北扶着她坐下,笑道,“嬰兒房還沒準備好,等弄好了就可以搬到嬰兒房去,這兒就不擁擠了。”
見她不說話,他又道,“念念,我沒打算在我們自己家布置嬰兒房,等生了寶寶,你還是住爸爸家比較好,有人可以照顧你。”
童一念微微一怔,起初還不知他是什麽意思,略一愣神之後才想明白,他的意思是,生完寶寶,他不在她身邊的日子,需要人照顧……
若說聽了這話沒感覺是假的,除非她沒愛過……
她低下頭來,在他買回來的一大堆東西裏翻來翻去掩飾自己難過的情緒,卻意外地發現,他買了很多的寶寶衣服,而且有大寶寶的,也有小寶寶的,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
她拿起一件女孩的裙子,标簽上明明寫了120的尺碼,詫異而略帶責備地問,“你買這麽大的幹什麽?再說了,如果是男孩怎麽用得着?”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道,“如果以後用不着,就扔了呗……”
她心裏突然便如堵了個東西一般難受,喉嚨哽哽地說不出話來。
她終于懂了他的意思,他是一次性把寶寶要用的要穿的都買齊了嗎?因爲他以後沒有機會了?
可是,沒有必要吧,就算離婚了,他也不是沒機會再給寶寶買東西了呀……
也許,他是要回法國去?
也許,她和他,真的會發生令他們無法回頭的事?
也許……
她猜測着,睨向他的眸,在他來不及閃避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一種真真切切的訣别的灰暗……
眼眶一熱,差點湧了淚出來,她立刻放下衣服,假裝去看其它。
然,越看,心裏越堵得難受。
這些是什麽?寶寶的玩具?寶寶的學習用品?書?等等,都按男孩和女孩用各買了兩份,而且,亦是按年齡階段分了類……
當然,還有買給她的,從懷孕期間所需的各種物品,到生完寶寶後哺乳及恢複身材所需所有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東西全部買回來了……
她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了……
再看必然會流淚,一定會的……
從那一大堆東西裏面走出來,她強迫自己恢複從前諷刺的語調,“你懂得還真多,是不是有過經驗啊?”
他眸子裏起初那種哀絕也不見了,神色間的調笑一如往昔,“我很高興陸太太沒有把我買的東西都扔出去。”
她聳了聳肩,“我不至于愚蠢到拿自己的錢出氣,雖然爸爸說他的錢多得花不完。”
他沒和她争辯,摸摸她的頭發,“要不要出去走走?去花園散散步?成天悶着不好。”
“我今天已經在花園走過無數次了,花園的土快被我踏平了。”她對于懷孕之後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花園散步這一條非常不滿。
他笑了,“那需要我在這裏陪你嗎?”
“行了行了!”她嫌惡地皺起眉,“你明知道我反應比較大,就該盡量少點出現在我面前,免得我老是嘔吐。”
他仍然隻是笑,“那好,有事叫我,我今晚不出去。”
“滾吧,我不會叫你的!”她心裏有一處早已軟軟的塌了下去,嘴上卻是倔強無比。
他走了。
在他走出房門的瞬間,她立刻上前把門關上,然後,靠在門上,眼淚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難過。
原本以爲離開對彼此是解脫,就算會有一時的難舍,自己卻可以熬得過,但現在還沒真正離開呢,心裏就已經痛得四分五裂,真到了那一天,她會怎樣?
讨厭讨厭讨厭!都怪該死的陸向北!買這麽多東西回來幹什麽?把氣氛弄得這麽煽情幹什麽?把她弄得這麽難受幹什麽?
她一腳踢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毛絨玩具,是一隻好大的米妮老鼠,眼看它被自己踢得在地上翻滾,心裏又湧起一種空落落的感受,忙不疊地走過去把它撿起來,抱在懷裏,輕輕拍了拍,雖然一點也沒踢髒。
有些東西就是這麽讨厭,擱在那裏明明是個障礙,明明會時不時地讓自己痛兩下,可偏偏的,要把它踢開的時候,反而會更疼……
好在,陸向北已經出去了,她可以好好的,一件一件地翻看他買的東西。
其實他真是多慮了,他買的東西,她是不會扔的,無論發生什麽,她也不會扔……
比如這個寶寶,是他無意間種下,是她不曾期許的,可是,既然來到了,她就不會放棄……
因爲,因爲,因爲……她愛過。很愛。
她怔怔的,盡管很不願意去承認這件事。
這個晚上,她似乎找到了消遣的方式……把他買的所有東西都看了一遍,她就是這麽矛盾的人,表面上不在乎,其實心裏還是珍惜的……
隻是,當她全部看完,又全部整理了一遍之後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他還沒回房間來,跟爸爸下棋會下這麽久?
她正想着是不是出去看看,他卻推門進來了。
見她還沒睡,頗爲訝異,“還不睡覺嗎?”旋即,又浮起招牌式的痞子笑,“我沒來睡不着?”
她凝視着他,見他有微微汗意,心中詫異,忽略了他的調笑,“你怎麽弄得一身的汗?”下棋要下得流汗?
他不以爲意地笑笑,“熱茶喝多了呗……”
說完便自顧自進了浴室。
童一念沒有再追問下去,自己已是疲憊至極,先躺到床榻上睡下了,而且沒等他洗完澡已經睡得迷迷糊糊。
當感覺到身邊的位置塌陷下去,他略涼的身體倚過來,才有所驚醒,然仍覺得眼皮沉重不願睜開,在再次沉睡過去的瞬間,她感覺他的胳膊圈住了她的身體,并且握住了她的手……
一連幾天,他都是這麽奇奇怪怪的。
每天回來的時候總會買很多很多的東西,每晚并不賴在她身邊,而去和爸爸談話,談很久很久,回房來睡覺時總是會拉着她的手。
他是如此的平靜,甚至晚上都不再出去,哪裏會像有暴風雨要來的樣子?
她一度懷疑自己的直覺……
難道爸爸說的是對的?
直到那一天,在他們約定好的離婚之期的前一天下午,他回來時可就不似前幾晚,也是帶了東西,但動靜可就大得多了。
童一念看着好些公司員工把家俬往樓上搬,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些家俬她倒是認識的,是自己公司本季推出的新系列,全是兒童家俬,打的是業内最環保的牌子,而事實上,這個系列确實是同類産品各方面都最爲出類拔萃的。
童知行看着她迷惑的樣子,笑道,“說你不管事,你還真不管事,連自己老公在做什麽都不知道,幹脆待會兒再上去看吧。”
公司員工和陸向北忙乎了好一陣,才把所有的家具都搬上去,陸向北親自指揮的,送員工出門的時候額頭滿是汗。
回轉身來,對着童一念一笑,“我先上去洗個澡再下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