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也沒有必要先和爸爸說離婚的事,如果爸爸知道陸向北有異心,自然會對陸向北不信任,然後再離婚,爸爸也不會反對了。
爸爸說不用她管,一切由他來處理。她想着這句話,又覺得是不是太容易了,最近很多事情都容易得匪夷所思,從陸向北答應離婚,到這麽輕易地說服爸爸,都容易得讓她覺得不安,越平靜的時候往往孕育着越強大的風暴……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但願,隻是她的錯覺……
正想着,門被叩響。
“請進。”她收回思緒。
進來的是頤朵,“念念,該吃飯了,我給你叫外賣?”
“不了,我們一起去吃食堂吧!”她站起身來。外面飯店的菜大多油膩,她現在聞到油膩的就想吐,食堂的菜清淡多了,而且品種也多,她可以多挑些品種。
于是和頤朵相攜着去了食堂,童一念考慮着葷素搭配,打了幾個看起來清淡又開胃的菜,便和頤朵在餐桌邊坐下。
剛剛坐定,眼前便出現一件黑色西服的下擺,黑褲子,西服敞着,露出裏面深紫的襯衫和精緻的鉑金皮帶扣。
“我可以坐這裏嗎?”很謙和的男音。
“對不起,女人私話,男士止步。”對這個人的熟悉程度,根本不用他開口說話,更不用擡頭看他的臉,閉着眼睛也能嗅出他的氣味。當然,此時她不願意和他同桌吃飯,是因爲怕自己那随時會來到的妊娠反應讓他看出自己懷孕了。
“那個……念念,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先走了……”頤朵在大老闆和念念之間毫不猶豫選擇了站在大老闆那邊。
童一念不由朝她直瞪眼,朋友還真的是用來賣的……
“我也……”
她也站起來,話還沒說完,手就被人按住。
“不至于吧,怕我?”他按住她的手不放,手心的溫熱傳到她手背上。
很明顯的激将法……
“有事嗎?”她平靜地擡起臉,望向他,以此來顯示自己對他的無懼,而事實上,她真的有點怕面對他,主要是因爲怕他知道孩子的事。
其實她也揣度過,如果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會作何想法?他一貫都是不要孩子的,會要她拿掉這個孩子嗎?
他眸光銳利,在她臉上流轉,“你臉色很差,不舒服嗎?”
“要你管!”她扔出三個字,想抽出手來閃人,心裏面直打鼓,他看出什麽來了嗎?她臉色真的有那麽差嗎?
他頓了頓,握着她的手又道,“念念,要照顧好自己……”
不知爲什麽,每次聽到他這些叮囑的話就鼻尖發酸,昨晚一句“要記得蓋被子”,今天又來一句“要照顧好自己”,弄得跟交代遺言似的,是在幹什麽呢?改懷柔政策了嗎?
“要你管!”還是硬邦邦的三個字,真的關心她怎麽會做出背叛童氏的事?怎麽會不惜毀了童氏?
“念念,我們非得這麽說話嗎?”他微微皺起了眉。
“你不願意和我這麽說話就請便,我沒留你在這兒!”她就是要這麽說話!就是要把他氣走!
她吞了吞唾沫,惡心感又來了,他怎麽還不走!
“好吧,你好好吃飯!爸爸說晚上回家吃飯,他有話對我們說!”他終于松開了她的手,從她身邊走過。
童一念松了口氣,強忍着惡心的感覺吃了口蔬菜,無論吃下去多麽想吐,她也會努力吃,爲了肚子裏的小豆子快點長大努力吃!
可是,爲什麽爸爸會讓他們回家吃飯?還有話和他們說?難道爸爸這麽快就查出陸向北在分公司做的手腳?這麽快就要處置陸向北?
她很期待……
可是,吃飯……她想起這兩個字還是微微覺得頭疼,但願老天保佑别讓她在爸爸家裏有妊娠反應啊……
寶寶,你要争氣點,别給媽媽添亂啊……
她撫着小腹,暗暗對肚子裏的小豆子說。
傍晚的時候,她和陸向北一起回到家裏,因爲小媽和一菱也在,所以家裏十分熱鬧。
一菱又換了個新發型,頭發染成金黃色,顯得非常……年輕有朝氣,童一念隻能想到這些個詞來贊揚她。
吃飯時的氛圍依然和以前一樣,一菱永遠叽叽喳喳,小媽永遠對陸向北谄媚讨好,爸爸不時插上幾句罵一菱,而她,則悶了頭猛吃。
隻是,她忽然覺得這種氛圍前所未有的美好起來,至少,這代表了穩定,代表了平靜。如果,生活永遠這麽繼續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想想,每個星期和夫君一起回娘家吃飯,感受繼母和父親對女婿的熱情,盡管妹妹的熱情有點過度,但和毀滅比起來,不知幸福多少倍……
原來,在特定的時候,人最讨厭的東西也會變得可愛起來……
然而,如今,這令人讨厭的生活也成了奢望了……
本就沒有胃口吃飯,逼着自己吃了些後實在吃不下,便放了碗筷,拒絕了爸爸逼着她喝的那碗湯,因爲她發現隻要喝了湯,就會吐得很厲害。
“等會我帶回去當夜宵喝吧!”她提了個折中的建議。
童知行隻能随她,并對她道,“去書房等着,我和向北吃完飯就上來,有話和你們說。”
她不知道爸爸要對她說什麽,如果是處置陸向北怎麽會把她也給叫上?
在書房裏等着的時候,她百無聊賴,開始翻爸爸放在書桌上的東西,一本舊影集引起了她的興趣。
取了過來打開翻閱,第一張就是媽媽的照片,因爲年代久遠的關系,照片已經泛了黃,照片裏的媽媽大約隻有二十左右的樣子,清湯挂面的長發垂肩,很清純典雅,自己上大學時的樣子真的和媽媽很像……
她繼續往後翻閱,發現基本以媽媽的照片爲主,有爸爸和媽媽的合影,也有好幾個年輕人一起照的,其中有一張照片上還有個軍人,她仔細看了看,眉眼和康祺的爸爸極爲相似……
翻到後幾頁,她的照片便多了起來,不過,大多數都是三歲以前的,在地上爬着的,小嘴裏流着口水的,戴着小花太陽帽的,也有和媽媽一起合影的……
這些照片,竟是她從來沒見到過的,全是爸爸的私藏,而且居然還藏起來一個人躲在書房裏看……
最後一張,是她的出浴圖,也就兩三歲的樣子吧,站在浴缸裏,滿身的泡沫兒,正吹着手心裏的泡沫玩……
覺着這照片有趣,她把它取了出來,卻發現照片背面提了字,仔細一看,是爸爸的筆迹,用碳素筆寫的:念寶泡泡浴。
念寶……
她細細咀嚼這兩個字,隻覺得心尖被春日裏的柳尖兒給撩撥着似的,酥酥癢癢,溫溫暖暖。
從來沒有人這麽叫過她啊……
她把其它的照片又都給翻了出來,發現後面全都有字,諸如:念寶百日;念寶會走路了;念寶長第一顆牙……
她如今也是有寶寶的人了,想着肚子裏正一天天長大的胚芽兒,體會着爸爸寫這些話時的心情,當時的爸爸懷揣着怎樣的父愛柔情呢?
原來,她也曾被這麽疼愛過……
再把媽媽的照片也取出來,後面同樣有字,比如素心遊公園很開心;給素心新買的裙子;素心今天傷心了……
都是些最樸實無華的字眼,可是童一念卻可以想象爸爸在寫這些樸實的話語時有着怎樣的細心與愛心……
她想,她、爸爸,還有媽媽一定也是有過一段極幸福的日子的,父母恩愛,寵她如寶,隻是,這一切都随着媽媽的離世而遠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