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北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沒有你就沒有我……”成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急切地想要解釋。
而陸向北卻打斷了他,“好了,成真,我懂的,你回去吧,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我想一個人站一會兒。”
“那你小心!”成真再三叮囑後,終于駕車離去。
隻剩她和他了……
童一念起身,坐在後座椅上,目光穿透車窗,直直地落在前面那個人的背影之上,原來,她跟他的距離一直都是如此遙遠,從來就未曾接近過……
他一直這麽站着,她便一直這麽看着,以眼爲筆,沿着他挺拔而落寞的輪廓一點一點刻劃,刻在心裏,刻在腦海裏,每刻一筆,便疼痛一下,這樣的疼痛讓她知道,這個輪廓,也許她一生也無法從心裏抹掉了……
她不知道他要站多久,可是,無論他站多久,今晚,她都會等他,流着淚等他,等他轉身,等他轉身看見自己時會是怎樣的表情,會給她怎樣的交代,也等着,看自己的淚到底夠流多久……
終于,他墨色的身影動了動,轉過身,往車的方向走來,童一念坐在車裏,情不自禁捏緊了拳頭。
車門打開,一股酒味撲鼻,混着他的氣息,是曾讓她心悸不已的熟悉,每每在這樣的氣息裏她都會亂了心扉,意亂情迷,而此時,這氣息仍然有着掀起驚濤駭浪的作用,不過,這一次,洶湧的卻是她的眼淚……
“念念?”陸向北偶一側頭間見到後座上坐着的她,用驚訝來形容還遠遠不夠,那神情便如同見了女鬼一樣,不僅有震驚,更多的是驚恐……
她流着淚瞪着他,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滾到嘴邊的卻是一句極冷的話,“對不起,是我害死了她……”
這話聽起來是道歉,然而更多的内容卻是挑釁,是她害死了她,你會這麽辦?
陸向北唇角微微一抖,手伸過來摸摸她的頭發,“沒有人怪你。”
這一個觸摸就如同點燃了爆竹一般,将童一念所有的憤恨都點爆,她用盡所有的力氣揮開他的手,哭着大喊,“有!你們都怪我!你們所有的人都怪我!陸向北!是我不夠好!我不相信你!我傲慢!我自私!我是殺人兇手!這樣行了嗎?這樣一個我,你還要來幹什麽?你就行行好,當成做善事,放了我吧!”
“念念!”他雙唇微微顫抖,牙關咬得緊緊的,額頭的青筋一股一股,已是情緒失控的邊緣,眼眸裏的痛楚像火一樣在炙烤。
而她,則早已失控,如果不是成真還在這裏的時候勉強隐忍,她早已爆發了,而此時的爆發,卻是勢如洪水,無法收拾。
“不要叫我!”她捂住耳朵,淚雨紛飛,“我不要聽你說話!陸向北,我恨你!恨莺莺!恨成真!恨伍若水!恨你們每一個人!你們是誰啊!你們憑什麽要來攪亂我的生活?你們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都和我無關!我前二十年壓根就不認識你們!沒招你們沒惹你們,你們憑什麽要把我拉扯進去?憑什麽要我來承受這一切?我不管你們誰死了誰活着,我才是最無辜的一個!我才是!”
她聲嘶力竭地在車裏哭喊,把這麽久以來隐忍的痛苦都發洩在這哭喊中,喊完最後一個字,心口卻已痛得無法呼吸……
如同被什麽揪住了心一樣,她雙手捧着心,大口地喘着氣,隻差窒息而死……
“念念!你怎麽了?”他迅速下了駕駛室,來到後座她的身邊,臉上滿是焦急之色,一手摟了她,一手給她揉胸口。
而她,則如避蛇蠍一般驚叫着逃開,聲音竟已嘶啞,“别碰我!”
他的手僵止在空中,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一般,他的呼吸裏,缺了氧……
雙手無力地垂下,糾結的眉間刻滿痛楚,他想說話,咽喉卻熱辣辣地痛,最終,卻問出一句,“念念,你都聽到了些什麽?”
童一念的一顆心在那一刻凍成了冰,事到如今,他心心念念想的還是他和那些人的事嗎?隻關心她偷聽到了什麽,卻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感受?不想一想怎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冷笑着流淚,“陸向北!我都聽到了!怎麽樣?沒錯!我從來就沒相信過你!可是,請你換個角色想一想,如果你是我,你會相信嗎?是你逼我的!有多少次,我哭着求着給你機會,讓你說真話,可你呢?就把我當傻瓜耍是不是?有次在車上,我對你說,我隻想找一個疼我的真心待我的男子,平凡地過完下半輩子……那次我就給你機會,希望你能對我說真話,你沒說;後來,洪災那次,我放下尊嚴對你說我從來就沒說出來的三個字,我愛你,我坦白了自己的心希望得到你的坦誠,可你還是沒說;再後來,在你哥哥墓前,你居然還信誓旦旦地說你所說的話全是實話!陸向北,你是不是當我是白癡啊?”
“不,念念,我沒有騙你!”他抓住她的手臂。
“你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她盛怒之下掙開,順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在黑夜寂靜的山頂響聲分外清晰。
那清脆的一聲響,有着震撼一切的力量,似乎,這一個耳光之後,萬事萬物都沉澱下來,隻有他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借了星的璀璨之光,黑暗中,痛苦地凝視着她……
“我沒有騙你。”他壓抑地從喉嚨裏擠出這句話,苦痛地伸出手,想要拭去她臉上的淚,可是,手卻隻敢伸出去一半,便停在了空中,無名指上,他的婚戒在閃光,那光,如寒刃,割在人心口上……
她的心,被這寒刃割破,鮮淋淋地滴出血來,血腥味又重新點燃了她的憤怒之火,她盯着他,憤恨地咬牙,“陸向北!我真的佩服你,睜着眼睛說瞎話到了如此功力!陸向北!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傻!你以爲你在做什麽我不知道嗎?什麽成爲童家女婿是每一個渴望成功的男人不可錯過的契機!你完全就是胡說八道!從頭到尾,你跟我結婚都隻是爲了利用我!你所謂的兄長是怎麽死的?你和莺莺又在幹什麽?是不是想利用童家報複賀家?我隻是你們的一顆棋子對不對?對不對?”
面對她聲嘶力竭的喝問,他隻是沉默,沉默而哀傷地望着她,她眼裏除了恨和怨,在無其它……
那恨怨交織的目光亦如利刃,在他心上刻着同樣深的傷口,他想靠近她,想用他的溫暖讓兩人的傷口相貼,愈合,然而,此時的靠近,隻會使傷口越來越深……
她的沉默讓她感到絕望,絕望地哭喊,“是不是?你說話啊!爲什麽不回答我?回答我啊!”
他微微閉了閉眼睛,深深呼吸,胸口左上角的疼痛随着呼吸一陣陣澎湃,“念念,不是。”
她忽然笑了,流着淚笑,笑得灰心而絕望,“陸向北!真有你的!你不承認?沒關系!我心裏明白,就如明白你的彌天大謊一樣!陸向北,你曾在你哥的墓前指天發誓說你所言一切屬實是不是?呵……那你告訴我,你哥墓前那四杯酒,一杯你的,一杯我的,另一杯是你哥的,還有一杯呢?是誰的?”
陸向北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眼裏有異樣的光閃過,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