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坐在戰馬上,看着地上李尚明的屍體,過了一會兒才道:“把他們一家的屍體都埋了。”
有兵卒領命,拖着李尚明的屍體就走了。
阿明仔戰袍血染地騎馬趕到嚴冬盡的面前,看一眼地上,見地上的屍體裏沒有李尚明的屍體,阿明仔頓時就有些着急了。京城一戰,澤親王李尚炯,潇親王李尚光死在他們遼東軍的刀下,李尚明卻逃脫,之後,天下大亂,諸侯混戰,這位與他們周旋了整整五年,這一次,這人又逃了?
嚴冬盡擡手指一指前邊,道:“死了,屍體在前邊呢。”
阿明仔松一口氣。
看見李尚明屍體的時候,嚴冬盡其實也松了一口氣,但如今的嚴少爺已經很少在人前流露情緒了,這會兒見阿明仔如釋重負的模樣,嚴冬盡搖一下頭,道:“他今天不死,遲早也有死的一天,你就急成這樣?”
難道你就不急?阿明仔看自家主子一眼,完全不想說話。
這時軍中響起歡呼聲,來自遼東的兵卒們,遠離故土,在中原曆經大小仗無數,直到今天他們終于能看見戰火停熄的希望了。
雲墨戰刀未歸鞘,雖然這一仗赢下來,但戰場還沒打掃,難保還有敵軍藏在什麽地方伺機而動。幾個親兵也沒放松精神,将自家将爺圍在當中,團團地護着。
雲墨到了嚴冬盡跟前的時候,嚴冬盡在跟幾位将領交待打掃戰場的事,雲墨也沒插話,等在了一旁。
“不降的就殺,”嚴冬盡跟幾位将領道。
“是,”幾位将領異口同聲地領命。
嚴冬盡事無巨細,将該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一遍,自己又在腦子裏将說的話過了一遍,确定沒有遺漏之後,嚴少爺才揮手讓将領去辦差。
幾位将領給嚴冬盡行禮之後,這才撥轉馬頭,各自散開,去辦自己領到的差事。
“雲墨哥,”嚴冬盡這才喊了雲墨一聲。
雲墨沖嚴冬盡笑了起來,說:“恭喜你了,嚴少爺。”
嚴冬盡撇一下嘴,如今這位也隻有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才能雲墨看見些這位過去的影子。
“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說一句同喜?”嚴冬盡跟雲墨道:“雲墨哥,我們可以回遼東了。”
雲墨一愣,忙就問:“你不去京城?”
“不去,”嚴冬盡顯然早已經想好了,毫不猶豫地說:“我要回遼東,我要跟叔父和大哥求娶良緣,雲墨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嚴冬盡說話的聲音猛地一低,“幫我說說好話。”
莫良緣陪着嚴冬盡打天下一直到半年之前,遼東傳來消息,莫桑青身體又有恙,莫良緣這才匆匆趕回遼東。嚴冬盡放棄攻城,與李尚明在遼河邊的曠野決一死戰,也有他急于回遼東的緣故。
“攻城的事,有阿明仔在,”嚴冬盡小聲跟雲墨道:“也許等我們回到遼東,阿明仔已經将這幾位城池給拿下了。”
阿明仔與安平公主于三年之前,就在軍中成了婚,之後安平公主懷了身孕,但被送回遼東鳴嘯關,懷胎十月之後,李安平爲阿明仔生下一個兒子,可直到如今,這個被莫大将軍取名嚴炎的小孩兒還未見過自己的父親。
“你倒是狠心,”雲墨搖頭說了一句。
“我也很久沒有見良緣了啊,”嚴冬盡理直氣壯的,絲毫不覺得,已經幾年未見的阿明仔和李安平,比他要慘。
“好吧,”雲墨說:“末将遵命。”
“陸大哥留下,”嚴冬盡又道:“有他在,遇上意外,阿明仔也能應付。”
雲墨點頭。
仗一打五年,将士要出力,謀士們也要出力,大家都要盡全力,在這樣每日都是生死關的情況下,嚴冬盡與陸大公子之間就是再在隔閡,也被時間和緊張的戰事給磨平了。
“我們回去,”嚴冬盡撥轉了馬頭。
雲墨催馬跟在了嚴冬盡的身邊。
李尚明的屍體,這時被兵卒挂在一根旗杆上,看到這一幕,沙場之上的歡呼聲就更熱烈了。
嚴冬盡扭頭看了李尚明的屍體一眼,跟雲墨道:“可惜秦王的屍體現在找不到,不然我一定将這人的屍體剁碎了喂狗。”
雲墨小聲道:“李祈的屍體如今已經成白骨了,我們就不要想他了。”
“我想帶回去給我大哥看啊,”嚴冬盡說:“他看到秦王的屍體,他會高興的。”
“你平安歸家,他會更高興,”雲墨說了一句。
嚴冬盡轉身坐好,跟雲墨說:“回營之後,軍裏論功行賞,這事雲墨哥你去辦。”
“是,”雲墨領命,又喊一聲:“複生?”
嚴冬盡在這時歎一口氣,說:“想到要回去了,我這心裏突然有些發慌。”
近鄉情怯嗎?雲墨笑了起來。
“嚴少爺,”周淨這時騎馬跑了來,說:“發現了莫蕭的屍體。”
嚴冬盡勒停了褐途馬。
“在哪裏?”雲墨替嚴冬盡問道。
“前邊,”周淨扭身往自己的身後指。
護國公莫蕭的屍體跟好幾具屍體混在一起,嚴冬盡跟着周淨走到屍體前,看了好一會兒,才确認這具胸膛被人用刀整個剖開的屍體,還真是護國公的。
“這是他的印,”周淨從血水裏揀起一枚小方印,交到嚴冬盡的手裏。
印底沾落了血水,嚴冬盡拿印在手心蓋了一下,他的手心裏出現一個莫字。
“他怎麽會在李尚明的軍中?”雲墨皺眉道。
“這附近還有莫家人了嗎?”嚴冬盡問周淨。
周淨踢一下護國公身旁的屍體,說:“這應該是他的侍衛。”
嚴冬盡将小方印将護國公的屍體上一扔,說:“将他單獨埋了吧,給他多燒點紙錢。”
“是,”周淨領命。
嚴冬盡轉身走,見雲墨還站着,便伸手拉了雲墨一把,問:“李尚明将他的女人們都帶在身邊,莫家的人若是還活着,也應該在李尚明的軍中吧?”
雲墨回頭又看一眼護國公的屍體,他記得當年護國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模樣,隻是如今,這位就這麽開膛剖腹地躺在血水之中。
“應該都死了,”雲墨跟嚴冬盡說:“就當那一家人都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