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歡喜不太明白,明明這會兒滿嘴污言穢語的是折寄火,是折家軍,傅美景爲什麽偏偏隻恨莫良緣,這位莫大小姐别說罵人了,她甚至沒有出現在甯州城下啊。
“這賤人是要逼死我!”傅美景将這一句話念叨出口後,太妃娘娘愣住了,忽地,傅美景神經質一般地拽着年歡喜,說:“李祈會怎麽對我?”
年歡喜沒跟上傅美景的思路,于是搖頭道:“奴才不知。”
傅美景方才有多憤怒,這會兒她就有多慌亂,抓着年歡喜的手不放,傅美景說:“歡喜,我們從這裏逃走。”
此時正院的卧房裏,秦王在跟楊稻生說:“沒辦法讓折烽閉嘴,那我們就隻能讓傅氏出面了。”
楊稻生先沒反應過來自家王爺的話,道:“讓傅太妃娘娘去城樓上?”傅美景這是後宮婦人,能是折烽這個無賴的對手嗎?
秦王說:“婦人被辱清白,會怎麽做?”
楊先生突然就明白了,隻要傅美景不堪受辱,自盡身亡,那雖然無法徹底将他家王爺拉出這個泥潭,可至少可以将折大公子拉進這個他自己造出的泥潭啊。拿清白之事,信口雌黃,逼死聖上生母,你折烽會落一個什麽名聲?拿一個女人作伐,你折烽是要被天下人恥笑的!
“本王也拿莫良緣作過伐,”秦王又小聲道:“可本王說的事情,莫良緣也都做了,可折烽這次不一樣。”
“那聖上那裏?”楊稻生小聲問自家王爺道。
傅美景的生死,楊先生不在乎,這個女人以女子之身,行争權奪利之事,妄圖借李祉年幼,染指天下,楊稻生對傅美景的映象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所以傅美景死,楊稻生隻會在心裏叫一聲痛快。可不在乎傅美景,楊稻生又不得不在意李祉,畢竟這位才是聖上,他們逼死李祉的生母,那他們總要給李祉一個交待啊。
秦王目光冰冷地看向了自己身邊,如今最得用的幕僚,道:“那不過是個小兒罷了。”
楊稻生心中一凜,馬上就道:“是,臣下這就去辦這此事。”
如果秦王不想待李祉爲君了,那楊稻生也不可能再視李祉爲君臣了。
“将李祉帶離,”秦王道:“送傅氏上路,不要讓她吃到苦頭就是。”
“是,”楊稻生領命。
楊先生出了自家王爺卧房,安排送太妃娘娘上路事宜的時候,傅美景在自己的屋中,跟年歡喜道:“歡喜,你帶我走啊!”
聽傅美景說秦王會殺她,年歡喜發現自己還是心如止水一般,沒有半點的情緒波動。
“走啊,”傅美景說:“趁着李祈的人還沒有來,你帶我走。”
年歡喜說:“那聖上怎麽辦?”
傅美景似是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來,怔怔地看着年歡喜,片刻之後,傅太妃娘娘才道:“李祈暫時不會動聖上的。”
這就是自己走,将李祉丢下的意思了。
年歡喜木着臉道:“您也說是暫時了,奴才帶您走了,秦王會不會遷怒于聖上?”
如今隻要一想到,秦王會要了自己的命,傅美景就頭皮發麻,她如今哪還顧得上李祉?她腿不能行,年歡喜隻帶上她,還有可能離開秦王府,若是帶上李祉,試問隻靠年歡喜一個人,他們有機會離開秦王府嗎?
“我說了,我讓你帶我走啊!”傅美景厲了面色,沖年歡喜小聲喊道:“你要看着我被李祈殺死嗎?!”
年歡喜說:“太妃娘娘您想好了?”
“我當然想好了,”傅美景說:“你還站着做什麽?你如今也不在乎我的這條命了嗎?”
年歡喜沒說話。
“因爲莫良緣放了你幾次,你如今就向着那個賤人了?”心神大亂之下,傅太妃娘娘變得不可理喻了,狠狠地推年歡喜一下,傅美景說:“好啊,那你去莫良緣那裏好了,不要再管我了!”
年歡喜從床榻上拿了件披風,輕輕披到了傅美景的身上,道:“不需要帶些什麽走嗎?”
傅美景急道:“什麽都不要帶了!”生死關頭了,傅太妃娘娘突然明白一個道理,原來權利、金錢真的隻是身外物罷了,她一生所求的,得到的,最終比不過自己的性命重要。
年觀喜背着傅美景出屋。
屋子分了外屋,内屋,伺候的婢女和侍衛都站在門外,所以傅美景和年歡喜在内屋裏說話,婢女和侍衛都沒有聽見。
“年公公,您這是?”領頭的侍衛看見年歡喜背着傅美景出屋,忙就迎上前問道。
屋裏有躺椅,還有軟兜,領頭的侍衛是想不明白,有什麽理由要年歡喜背着傅太妃娘娘。
“娘娘想去花園,”年歡喜面不改色地道:“之後,娘娘想去看看聖上。”
“那讓婢女們伺候?”領頭的侍衛道。
“不用了,”傅美景開口道:“你們就讓我靜一靜吧,不要跟着我。”
傅美景這麽一說,秦王那裏的命令還沒有傳過來,所以領頭的侍衛隻能領命了。城外的叫罵聲,侍衛和婢女也都能聽見,這會兒他們不敢對傅美景說什麽,心裏有想法也不敢在臉上流露出來,但所有的侍衛和婢女都想着,傅太妃要出屋,一定是在屋裏待不下去了。
年歡喜背着傅美景往花園走。
“去花園,也能聽見城外的聲音啊,”有侍衛小聲嘀咕。
“閉嘴!”領頭的侍衛忙訓自己的這個手下道:“你不想活了?”
這侍衛忙就閉了嘴。
“你去王爺那裏禀告一聲,”領頭的侍衛又跟這侍衛道:“跟王爺說,傅太妃娘娘出屋往花園去了,并且她不讓我們跟随,隻讓年歡喜陪着她。”
“是,”侍衛領命,往院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