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孟大儒要走,花蠻子又說了一句:“您知道雲将軍去江南的事了嗎?”
孟大儒一愣,說:“雲墨要去江南?”
花蠻子搖搖頭,說:“小弟子也要關心的嘛,雲将軍多好的一個娃啊,你們關内人不是講究,一日爲師,終生爲父的嗎?您對雲将軍可有些過分了。”
聞名天下,著書無數的大儒,被一個胸無點墨的關外老頭兒教訓是個什麽滋味,孟大儒可以告訴你,這滋味跟生吞了一隻蒼蠅一般。
憋着氣,孟大儒說:“他沒來告訴老夫這事。”
花首領就說:“您又不高興見到雲将軍,您要雲将軍怎麽辦?惹您不高興,那是不孝呢。”
孟大儒怒道:“老夫何時見他不高興了?”
爲了雲墨娃,花蠻子就勇氣在孟大儒面前寸步不讓,“頭一回見面,您就罰人孩子跪,咱信雲将軍那時候兩個膝蓋可傷得厲害,您不知道啊?您這心狠着呢。”
“老夫不知道!”孟大儒臉上挂不住了,他還能害雲墨嗎?他巴不得雲墨好啊!他是真的不知道!
花蠻子就是一臉不相信的神情,說了句:“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我能說您個啥喲。”
“你出去勸一下吧,”屋裏,莫少将軍跟燕曉無奈道:“别又把我老師氣到了。”
孟大儒嘴毒,這輩子嘴仗沒遇上過幾個對手,可偏偏從天上掉下來個花蠻子,成天頂着一張老實人的臉,将他說得無言以對,這是活生生的克星。
燕曉出了屋,就看見孟大儒怒氣沖沖而去,她阿爹又在忙活那十來盆蘭花。
“你回屋去,”看見女兒,花蠻子手裏拎着小鋤頭說:“你陪少将軍說說話,外頭的面你别管。”
燕曉隻得回屋,萬般無奈地沖自家相公一攤手,說:“先生走了。”
莫少将軍也就隻能歎氣了。
花蠻子氣哼哼地蹲在花台前,當他看不出來嗎?那位孟大儒看不上他們這一家子呢,最看不上的是他家燕曉。大儒不大儒的,花首領不在乎,他又不讀書,對詩畫更不感興趣,但你姓孟的不能欺負我閨女!大将軍都沒意見,你擺出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給誰看?!
孟大儒趕到大将軍的府門前,結果他還是沒能送一送雲墨,雲墨早一刻鍾已經走了。
“先生?”見孟大儒站在門廊裏發呆,雖然害怕跟這位大儒說話,可門前的侍衛頭領隻得走到孟大儒跟前問上一句。
孟大儒擡眼看這小頭領,怒氣沖沖的。
小頭領被孟大儒看得莫名其妙,他沒招惹這位先生啊。
孟大儒扭頭又往府裏走,他還是得找他大弟子問問,雲墨的膝傷未愈,你怎麽就能忍氣讓你師弟帶傷趕遠路的?
燕曉這時也出來尋孟大儒,聽侍衛說孟大儒往府門去了,燕曉就往府門趕。
“老夫要見未沈,”孟大儒對着燕曉沒有好臉色,冷冷地道。
燕曉笑着給孟大儒行禮,領着孟大儒往回走。因爲燕曉一直不說話,孟大儒有心也不能往燕曉身上發,隻能冷着臉跟在燕曉身後走。
“還真把他又領回來了?”花蠻子看見孟大儒又回來了,頓時就拉長了臉,他一頓說人說走了,這怎麽他閨女又把人給領回來了?
燕曉看着孟大儒推門進屋,這才小聲跟花蠻子說:“他是少将軍的老師啊。”燕曉跟孟大儒也處不來,可這位不待見她,卻是真心對莫桑青好,那燕曉就會敬着孟大儒。
“雲墨走了,”屋裏,孟大儒坐在了大弟子的身旁,小聲道。
自己的老師絕口不提剛才被氣走的事,那莫桑青自然也就不會提,“我讓替子玄替我跑一趟,”莫少将軍說:“老師去門前送他了?”
“他可沒有等老夫一下的心,”孟大儒沒好氣道。
莫少将軍就笑了笑,沒說話。
“出了什麽事?”孟大儒問道:“能跟老夫說說嗎?”
莫少将軍說:“不是什麽大事。”
“不是什麽大事,但也是要緊的事了,不然你派雲墨去幹什麽?軍裏沒人了?”孟大儒說。
“睿王爺去世了,”莫少将軍說。
孟大儒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孟先生才道:“那嚴複生這是要替你們父子争天下去了?”
“老師……”
“不是爲你們父子,那就是爲他自己了?”孟大儒說話很直接,道:“怎麽?嚴複生想自立門戶了?”
莫桑青笑了起來,“老師你也這麽想?”
“嚴複生好歹還能聽聽雲墨的話,”孟大儒說:“他要是安安分分的,你會派雲墨去江南找他?”
“陸大跟老師想一塊兒去了,”莫桑青說。
“大小姐不跟着去了嗎?”孟大儒道:“女生外向啊。”
“老師,”莫少将軍苦笑道:“您這樣說話,弟子都要不認識您了。”
“你想要嗎?”孟大儒看着大弟子問。
莫少将軍搖了搖頭。
“江山,”孟大儒說:“你娶了一個夷女啊。”
莫桑青臉上的笑容刹時間就消失了,沉聲道:“老師,您以後不要再說這話了。”
見大弟子沉了臉,孟大儒心傷不已,他難道就是壞心嗎?他願意拆人姻緣,還是自己弟子的姻緣?“大将軍糊塗!”孟大儒沒有退讓,而是将矛頭指向了莫大将軍。
“沒有燕曉弟子就戰死沙場了,老師,”莫桑青低聲道:“您說的天下,與弟子有什麽關系呢?”
“可你沒有戰死沙場!”孟大儒道:“你活着,那天下就與你有關系。”
“所以就要我不顧救命之恩?”
“有很多還恩的辦法,你用了什麽?你娶了這個蠻……”
“老師,”莫少将軍打斷了孟大儒的話,道:“我是因爲喜歡才娶得妻,老師,燕曉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孟大儒怒極,莫桑青并不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弟子,可像這樣這樣跟他說話,還是第一次。
“老師,弟子說過會護一方百姓平安,”莫少将軍知道自己的恩師在生氣,但還是繼續沉聲道:“如今弟子再跟您說一句,花燕曉是弟子想護她一生的女人。”
“哪怕你因她失了江山?”孟大儒怒問道。
“是,”莫少将軍應了一個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