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緣沒接嚴冬盡的話,她不想談這家人。她沒想着要這家人死,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隻要這家人留在香州城,這家人就是安全的。況且派出侍衛,兵卒護送這一家人去三夫人的家鄉,在現在這種年景下,這一家人人數多,家當也一定很多,她派出多少人都無法保證這一家人的安全。
嚴冬盡看一眼莫良緣,見莫良緣抿着嘴不說話,嚴小将軍便又道:“你跟公主殿下說過了嗎?什麽時候送她走?”
莫良緣搖頭,她還沒去安平公主那裏。
“那你去找公主吧,”嚴冬盡馬上就道:“我去安排一下出發的事,這裏我們也不能久留。”
“你去見一見大師,”莫良緣說:“要好好謝謝他。”
“嗯,我去,”嚴冬盡将莫良緣往走廊的左拐角輕輕推了一下,說:“公主殿下要是再哭,你别陪着她哭啊,再哭下去,眼睛還要不要了?”
莫良緣的眼睛現在還腫着,聽了嚴冬盡的話,莫大小姐輕輕點一下頭,低着頭往前走了。
嚴冬盡沒辦法,不将秦王李祈弄死,他家這位大小姐是緩不過來的。
熙園外,豹頭一手拖着當爹的,一手拎着當女兒的,走出離熙園一條街了,豹頭才松了手。對莫良珊,豹頭還算客氣,是把人放到了地上,對莫望塵,豹頭就沒這種心了,手一松就将莫三老爺扔到了地上。
莫三老爺後腦勺着地,暈了一會兒,被豹頭拖着走了半條街後,這位就醒了。這會兒被豹頭扔在地上,莫三老爺沒敢吱聲,倒是莫八小姐大哭着撲到了他的身上。
豹頭沒說話,也沒多看這父女倆一眼,豹頭邁步就往前走了,他得将看着莫家人宅院的弟兄們叫回來。
“爹爹,”莫八小姐邊哭邊喊。
莫三老爺一直看着豹頭走遠了,才啞着嗓子跟小女兒道:“良珊,不要哭了。”
莫八小姐哭得打嗝,說:“莫良緣是壞人!”
莫三老爺一驚,扭頭就四下裏張望,怕這周遭有遼東軍的人在,如今他們一家人的命都握在莫良緣的手裏啊。
“爹爹,”莫八小姐還要說。
“不要說了,”莫三老爺突然就兇女兒道:“你想害死我們嗎?!”
莫八小姐先前就被豹頭那一下吓着了,這會兒再被父親突然一兇,還不是一般的兇,是兇神惡煞,面對殺父仇人的那種,這輩子還沒看過眼色,吃過苦頭的小姑娘就驚厥了。
莫三老爺卻沒有發現女兒的不對勁,天黑,街上也無燈光,視物全得依仗頭頂星月的光芒,他還得留意周圍有沒有遼東軍的人。随手抱起女兒,莫三老爺就跌跌撞撞的“家”走去。
豹頭的腳程遠快于身嬌肉貴的莫望塵,所以莫三老爺帶着小女兒回到宅院的時候,小門小戶的宅院門前,已經不見有一個遼東軍的人了。
莫望塵上了門前二層的台階敲門,敲了半天,門内才傳來他夫人的聲音:“誰?”
“開門,是我,”莫三老爺說。
門一下子便被打開,門裏除了站着三夫人外,劉氏夫人也在。
“母親,”心頭壓着再重的事,看見劉氏夫人,莫三老爺還是沖自家母親行了一禮。
“那些兵丁都走了,”劉氏夫人說:“你見到四丫頭了?”
聽劉氏夫人還喊莫良緣四丫頭,莫三老爺苦笑,道:“母親,我們進去說話吧。”
“那快進來,”劉氏夫人忙道。
相公抱着女兒,所以三夫人自己動手,将木門盡量關上,下了栓,三夫人這才扭頭看自己的相公。
莫良珊頭靠在父親的肩頭上,一動不動。
“八丫頭睡了啊,”三夫人沖莫望塵伸手,說:“給妾吧,妾身送她回屋去。”
女兒不哭不吵不鬧後,莫三老爺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氣,這會兒聽了夫人說,莫三老爺就将小女兒交到了夫人的手裏。
夫人接過女兒就覺得不對勁,莫良珊的身子發軟,脖子看着也直不起來,三夫人驚叫了一聲,喊小女兒道:“八丫頭,八丫頭,良珊兒你怎麽了?”
劉氏夫人這時也發覺小孫女兒的不對來了,急聲跟三夫人道:“你别晃她,你将八丫頭抱平。”
三夫人這時抱着小女兒跪在了地上,将小女兒放平在自己的膝上,借着門上挂燈籠的光,三夫人看自己的女兒。莫望珊的臉色看起來是正常的,小姑娘閉着眼睛,雙頰有些發紅,除了對大人們弄出來的動靜毫無反應外,莫良珊跟平日裏沒什麽不同。
劉氏夫人穩一穩神,喊了莫良珊一聲,見小孫女兒還是沒有反應,劉氏夫人扭頭便問三子:“八丫頭這是怎麽了?”
莫望塵已經呆傻了,在他的記憶裏,他抱小女兒回來的時候,他小女兒還是好好的啊。
待在屋裏的莫家人這時全都出來,連已經深居簡出的大夫人洪氏夫人都從屋裏出來了。
三夫人抖着手,試一下女兒的鼻息,手拿開,手又放到女兒的鼻下,這樣反複了得有十幾回,三夫人突然就尖叫了起來,瘋一樣跟劉氏夫人喊:“我女兒死了,我的良珊兒死了!”
站在小院裏的莫家人都呆住了,沒人相信三夫人的話,莫良珊活蹦亂跳的出門,這才多長時間,這姑娘就沒了?
劉氏夫人不相信地伸手也試,小孫女兒的鼻息,這一試,劉氏夫人便跌坐在了地上。被護國公抛下之後,劉氏夫人人眼可見的衰老着,原本養尊處優的貴婦人,這會兒已經與尋常人家的老婦沒有區别了,“這,”劉氏夫人渾身都顫抖了,看着莫良珊,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又扭頭看莫望塵,劉氏夫人顫聲問兒子道:“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最後一句問,劉氏夫人問得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