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跟莫良緣走在一起,擡頭看看雲層還沒散去的天空,跟莫良緣小聲說:“我方才還說這雨怎麽下個沒完了,不想到這雨竟然停了。這樣也好,讓王爺别淋着雨走。”
衆人原本在棺椁上用竹杆搭和整塊的油布,搭了一個擋雨的雨搭子,現在雨停了,睿王爺的侍衛們就想将這個雨搭子撤了。
姜老闆見侍衛們要拆了雨搭子,忙就道:“各位軍爺,這雨搭子就不要拆了,棺椁不能見陽光,這留着給王爺遮遮陽啊。”
别看大雨說停就停了,可山上那路一時半會兒可幹不了,山路泥濘難行,他們還擡着大棺,等他們走到竹林的那處空地,姜老闆敢保證,一定是要見日頭了。
“不拆了,”嚴冬盡下令道:“就這樣走。”
“哎哎,走,”姜老闆就走在最前頭,見侍衛們停了手,這才又繼續往前走,他手裏拿了一疊紙錢,擡高了手淩空一灑,高聲喊道:“送王爺走了!”
一行人就這麽跟着姜老闆,沿着山路往山上走。
姜老闆一路走,一路灑紙錢,還一種呼喊。說是呼喊這用詞也不準确,姜老闆的呼喊,在莫良緣和嚴冬盡們聽來,更像是一種吟唱,隻這種江南口音的吟唱,由遼東遠道而來的衆人,是一句也聽不懂。
安平公主哭了一路,不過公主殿下牢記姜老闆的話,一路走一路給她哥哥灑紙錢,姜老闆說了,這是給她哥哥走在黃泉路上的買路錢,來接她哥哥的鬼差,也是要用這錢打點的。
眼見着竹林就在眼前了,姜老闆擡頭看看天,天空的雲層就要散去,這下子就要見日頭了,在江南這裏,人頂着日頭下葬可是不吉利的事。
“要快點了,”姜老闆扭頭催促衆人道:“再不快點,這太陽就要出來了。”
聽了姜老闆的催促,隊伍前行的速度加快了,這下子安平公主就跟不上了,越跟不上,公主殿下就越心急,往前小跑了幾步後,腳下一滑,安平公主就要跌倒。
莫良緣這時走在安平公主的前面,聽見安平公主小聲喊,等她再回頭看,伸手要扶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莫良緣要發急的時候,有人從安平公主的身後伸手,将公主殿下一拉,近而扶住了。莫良緣松一口氣,急聲問安平公主:“沒事吧?”
安平公主搖頭。
莫良緣這才又看扶安平公主的人,這才發現這人竟然阿明仔。莫良緣明明記得阿明仔是走在最後頭壓陣的,可這位是怎麽走到安平公主身後的?
安平公主這會兒也看見了,扶她的人是阿明仔,公主殿下很感激地跟阿明仔小聲道:“多謝你。”
阿明仔面無表情地收回扶着安平公主的手,跟莫良緣道:“小姐,抓到了兩個和尚。”
“什麽?”莫良緣還沒說話,嚴冬盡就開口道:“和尚?在哪兒呢?”
阿明仔沖身後招手。
幾個奴兵推搡着兩個僧人,走到了嚴冬盡和莫良緣的跟前。兩個僧人一個人在中年,一個還隻是個小和尚,頭上戒疤都還沒有燙,最多十一二歲的年紀。
嚴冬盡打量兩個僧人一眼,問阿明仔:“怎麽回事?”
“他們藏在那邊的林子裏,”阿明仔指身後山路旁的一處林子,說:“被小的發現了。”
“你們是哪兒的和尚?”嚴冬盡又問兩個僧人。
小和尚被吓到了,躲在中年僧人的身後,手還抓着中年僧人的僧袍不放。
“阿彌……”
“别念佛号了,”嚴冬盡不耐煩道:“我們急着上山呢,跟我說話,你們是哪兒的僧人?”
“嚴少爺,這是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一個奴兵上前,将從兩個僧人身上搜出來的東西,拿給嚴冬盡看。
“先看看這個,”莫良緣指一指,兩張用一小塊油布小心包着的紙,讓嚴冬盡先看這個。
嚴冬盡油布拿在了手裏,打開,一看裏面是兩張度諜。
“是真和尚,”嚴冬盡跟莫良緣說,一邊又問中年僧人:“達摩禅院的人?”
“是,”中年僧人應聲道。
嚴冬盡說:“會念往生經嗎?”
中年僧人應聲道:“貧僧會的。”
“那行,”嚴冬盡也不多話了,跟僧人道:“那就勞煩師父,跟我們走。”
睿王的棺椁,僧人方才躲在樹林中時就看見了,聽嚴冬盡這麽一說,出家人慈悲爲懷,僧人當然不會推辭。
見僧人也有,嚴冬盡舒一口氣,無法爲睿王爺請高僧,那有僧人給念一段往生經也是好的啊。
一行人到了竹林時,姜老闆擡頭又看一眼天,天空上遮日的雲層要散不散的,竟然還是能遮着日頭。姜老闆低了頭,看看自己親手給做的黑漆大棺,覺着睿王爺英年早逝,雖然投生到皇家,但本身的運道真是不怎麽好,可這位王爺死後的運道卻又很好,這天上的雲,像是專爲睿王爺停留着呢。
“你守着你家王爺的棺,”這頭,嚴冬盡攔住了要動手給自家王爺挖掘墓穴的趙季幻,說:“身上有傷,你這會兒能揮鍬嗎?”
趙季幻聽嚴冬盡的話,守着自家王爺的大棺去了。
要按姜老闆的意思,墓穴就選在這處空地的中央,可嚴冬盡覺着讓睿王在竹下安眠更好,“良緣你看呢?”嚴冬盡問莫良緣。
“背靠着竹不好嗎?”莫良緣就問姜老闆。
姜老闆說:“回小姐的話,這沒什麽不好的。”
“那就在竹下吧,”莫良緣跟嚴冬盡說。
嚴冬盡點頭,帶了阿明仔幾個人,在幾簇翠竹之下,給睿王挖了一個深穴。
姜老闆點燒了紙錢,在深穴裏燒一遍,又在墓穴東南西北四方各放了一枚銅錢,這才跳到地面,問嚴冬盡說:“嚴少爺,有什麽物件是要随葬的嗎?”
嚴冬盡就看阿明仔。
阿明仔拿了他家王爺用慣了的棋盤棋子一套,還有他家王爺的佩劍出來。
嚴冬盡問:“就這兩樣?”